文／陳怡如

母親答應遠親，幫忙上山去打理土城媽祖田的房子，喜愛與山水打交道的我，自告奮勇協助維護山上水路的暢通。

首先是掌握地界內的溝渠狀況。聽附近鄰居描述，民國九十三年的七二水災，曾造成山坡地滑落，道路中斷；水災過後居民建立起共識，不分你我地界，雨季前後都會巡視水路是否堵塞，平日定時的清淤更是大家共同維護山林排水的保健法。

我運用鐵掃帚的白骨爪功力，掃納水路中的落葉，接著換上溝勺將溝土層層刮清，恢復泉流通暢。這可不是件簡單的事，尤其在雨季期的清掃，必須戴上口罩，忍受被鼬鼠啃去大半柚子腐爛在水溝的臭味，偶爾伴隨果蠅和黑骨蚊叮咬，心中不免暗暗叫苦：誰可以來接棒？

但每每在水路恢復零阻礙時，又不免小得意起自己如益生菌般改善了山林「腸道」的消化與便秘。能有這番苦中作樂的想像，得感謝當年的頂頭上司。

十五年前，我一踏出校門就順利進入外商藥廠服務。一股「我的未來不是夢」的熱血，卻在連續一星期不停往返辦公室與影印間中，快速流失。當自己一邊在影印間數著複印文件，一邊心有未甘地想：「我是國立名校畢業的大學生，怎麼只做這些雜事？」眼淚開始撲簌撲簌地往下掉，恰巧被返回辦公室的主管撞見。

她對充滿挫敗的我說：「小姑娘，一步一腳印，百煉會成金！」她以自己為例：當初不是主流學系出身，被刁難去負責冷門藥品，但沒有自怨自艾，反而勤跑醫療體系；加上協調度高又有耐性，讓她在進入公司的第十個年頭，躋身高階主管行列，她帶領的行銷團隊更是連續好幾年創造出破十億的年度業績。

經她這麼鼓勵，往後我不論是跑業務或後來創業，總會提醒自己：「加油，堅持下去！」

整理山林事，當然也是如此。除了溝渠的巡視、清理，我還得負責照料一整排作為庭院圍籬的七里香。由於這一帶是火山砂岩地層，土質富黏性且貧瘠，栽種大不易，三、四年前開始，山上邊坡的土壤大量流失，七里香叢有的枯死有的白化，毀去大半排的綠籬。

今年夏天，我一如往常地準備將堆滿落葉與溝土的手推車，推往集中處焚燒，突然一念興起，何不將整車傾倒在樹籬下？爛泥篩乾後可做填土，改善土壤流失；落葉在掩土自然腐壞後，也能充當有機肥，讓七里香結出更多花苞，這不就是「損有餘而補不足」嗎？

念及行至，將一車車溝土、溼葉平鋪在樹籬下，掛心三、五年的田園事，這下獲得了圓滿的解決；鏟起又鏟落，對水道而言是多餘存在的廢土落葉，應用在花草樹籬卻是成長養分的填補。

這體悟也讓自己久未穿戴的衣飾有了好出路：趁著周末擦拭整理一番，捐贈給財團法人光仁基金會的二手商店，做再次的資源利用。

過剩與貧乏間的交流和互動，原來是如此簡單。

（本文由「台北市婦女閱讀寫作協會」提供 http://mypaper.pchome.com.tw/melodywang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