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與圖／蔡怡

好多年前我準備退出職場時，打算安排喜歡的活動來填補人生的空格，合唱團是第一個閃入腦際的選擇。

經朋友介紹很快進入某合唱團，最幸運的是練唱地點就在離家不遠的教堂。每周一次的練唱，總在期待中開始，然後於性靈的豐富與舒暢裡結束。難得的是這合唱團每年還在中山堂、新舞台或城市舞台舉行正式公演，讓我享受歌唱的歡娛之外，更接觸到舞台魅力。

今年九月二十一日在城市舞台的公演是我第十一次登台，也是合唱團成立二十周年紀念。累積多年經驗，我深知登台前兩個月的加班排練最瘋狂，這意味著每周三次，其中一次是由早上九點半到晚上六、七點的魔鬼營集訓。此時，老師對音位、音準、呼吸、大小聲嚴格要求與修飾，然後是隊形變化、走位、舞步、動作的整齊訓練。雙重壓力下我常自問：「怎會把休閒興趣玩得這麼辛苦？明年一定要從這娛樂圈退休！」

相對於魔鬼營，登台日反而最有趣，尤其是愛漂亮的我，忙著把自己打點成「一日演員」。先去梳個誇張鳥巢頭，再請彩妝師化三D立體舞台妝，拖著滿載閃亮戲服的行李箱，由演員專用通道，進入後台演員化妝室。

剛裝修過的城市舞台化妝間寬大有型，可同時容納幾十個演員，每人有大面明鏡與座位外，還有浴室、換衣間與洗手間。

兩點彩排準時開始，除了我們團員，還有燈光、音效、錄影／音師、舞台總監與助理多人。全員到齊，大家分頭工作，全神貫注，完全不知道舞台之外的世界。待下午五點多一切就緒，突然被通知：台北市政府因輕颱鳳凰將貫穿全台而宣布停班停課。

我們箭在弦上，蓄勢待發，怎能有回頭的心情？萬分沮喪、氣餒之時，感謝城市舞台配合我們照常演出的請求。

七點半，我們著第一套有亮紅腰帶的全黑戲服，昂首步上舞台。不知是國歌與國旗歌的雄偉氣勢，還是台下風雨無阻、座無虛席的熱情來賓，讓我們才拉開序幕就紅了眼眶。我知道台下坐著「就算游泳也會游過來的」好朋友。

從歌十一年，我第一次在颱風夜演出。

〈Oh my love's like a red, red, rose.〉古老英式經典情歌，緩緩飄逸在空中；〈如果〉、〈我是一片雲〉浪漫唱出校園青春愛情；客家山歌〈春水〉在我們左右迴蕩呼應；〈菊花台〉、〈忘了我是誰〉傾訴後現代款款深情。

下半場音樂會是合唱團二十年來老歌回顧，我們著舊式旗袍，舞豔紅羽扇，模擬百樂門歌女，唱「酒不醉人人自醉，胡天胡地蹉跎了青春」的無奈與滄桑；唱電影《真善美》年輕小兒女在〈Do Re Mi〉中的輕鬆活潑，也唱《屋頂提琴手》裡父母看兒女成長分別嫁娶的感傷……

在歌聲回顧中，我們何嘗不在回顧自己青春不再的人生？

觀眾的讚嘆呼聲成功驗收〈玫瑰玫瑰我愛妳〉、〈Swing〉、〈我的心裡只有妳沒有她〉的舞蹈排練。我陶醉在潮水般的熱烈掌聲，忘了痠痛不已的雙腳，但仍記得問自己：「明年還玩得動嗎？」

誰知道？明年的事等明年再說，至少今年的人生年曆上，我又多註記了一筆彩色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