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鄧文瑜

那天我與E約在另一座城市見面，因為火車的緣故讓E遲到了，我先抵達咖啡店，窗外的街景和店內裝潢格格不入，令我感到些許失望，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店內的書本依照主題貼上標籤被安放在各自的架位，不顯擁擠，卻又豐盛的模樣，我漫無目的的挑選，拿下一本散文集，翻了幾頁，不禁失望的闔上，彷彿咬下一口地雷蛋糕，失去所有閱讀的心情。

我坐在一個尷尬的位子，不靠窗、不靠牆，處在所有座位的中間，將視線移至任何一處，都必須越過其他客人，於是在失去看書的心情之後，我只好把menu當書，希望之後點到的餐點不致引爆我的雷區。

直到E找到我的時候，我已經看完menu上的每一個字，E將半長不短的頭髮束在腦後，包包是我還有印象的天藍色後背包，她拉開我身旁的椅子坐下，並將背包置於另一張椅子。上次與E見面已經是去年冬天的事了，這期間除了用Line閒聊之外，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聽見彼此的聲音。

我將menu遞給E，問：「妳要喝有加牛奶的，還是黑咖啡？」

E說：「有加牛奶的。」

我說：「那妳要從第三頁開始看。」

店裡的menu採用黃色牛皮紙，每道餐點除了標明價格之外，也註寫一些描述文字，最後我與E分別點了薰衣草歐蕾和抹茶歐蕾，以及抹茶塔和檸檬生乳酪蛋糕。我們配著餐點，一口接著一口咀嚼近況，高中的一切已經離我們太遙遠，再也無人提起，雖然事後E說：「抱歉，好像抱怨太多工作上的事了。」但我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妥，畢竟這就是生活。

離開咖啡店的時候，E外帶了檸檬生乳酪蛋糕與鹹派，和我以緩慢的速度散步回車站，天色已真正暗暝，街上的霓虹招牌與路燈喧嚷亮起，行人必須蜿蜒行走，避開所有停靠路邊的汽機車。我與E越過數條歧路，每一個秒數跳閃的綠燈，都在盤點我們所剩無幾相聚的時間。但，還是會再見面的，所以我沒有太多傷感。這分篤定是我在高中畢業時便有的，因此我沒有在典禮上流下眼淚，雖然每一次畢業典禮我都不曾流淚，便通過了那些渦道抵達下一座校園。

雖然是走回車站的路，但買了飲料後，我們又繞過車站走去誠品，途中經過一些小店，E想買裝扇子的袋子，但沒有找到合意的，遂又離開了。抵達誠品後，我們隨意看著架上的雜誌、平台上的書，走著走著便走散了，繞了一圈之後，我走下樓梯又在下一層樓繞了一圈，也許和身處地下一樓與地下二樓有關，店內燈光的溫度與顏色推延時間的移動，使我彷彿多得了一個夜晚。

我沒有和E提起這樣的錯覺，便將錯覺擱在心裡，也不知E在什麼時候已經悄悄將雜誌結帳，而我也沒問起她究竟買了哪本雜誌。會合後的我們依照原本的速度繼續行走，走回車站刷卡上車，我一邊吸著飲料，一邊聽著E說話，漫無邊際的閒談，是日後很容易被遺忘的那種，不打探八卦，純粹的聊天，就像這一晚的中秋月亮自然而然的圓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