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澤也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見於《北齊書‧元景安傳》。曾有人就以「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為橫批,撰聯:「瓦全無風無雨一世遺臭;玉碎有功有勞千秋揚名。」
「玉碎」的一面,展現了高士的襟懷;另一面呢,存在不合實際,遠方仍就是遠方,只能白白犧牲。閹黨一手遮天,楊漣和左光斗上奏彈劾,做了行動上的巨人,可惜結局是自己慘死獄中,死對頭還好端端的。
碎了的玉,現實價值遠不如一片完整的土瓦。無論多美,終將被遺棄,不如暫時求全。楊左若能蟄伏,熬到崇禎帝即位,必是另一番局面吧!蘇武被困匈奴牧羊十九年,才回到故土;薛平貴不得第,也上街乞討。
瓦全不僅僅是為了瓦全,活著也不能只是為了活著。江南文人錢謙益,一生重視文人風骨,面對清軍入關,忍辱偷生,晚節不保;而袁世凱的密告,成了戳殺維新改良派的劊子手。諸如之類的全瓦,都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臧克家有詩說:「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生與死,不在於生命的存在和消失,而在於對社會的貢獻。瓦全,未必能卓然,但求平凡,甘於奉獻。驢,不及牛馬高貴,卻能經風雨,耐霜雪,辛勞終生,憨絕痴絕。
「不為玉碎,寧為瓦全」,講的就一個字「忍」。《三國志‧吳書‧陸遜傳》:「國家所以屈諸君使相承望者,以僕有尺寸可稱,能忍辱負重故也。」孟軻說過:「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西遊記》第四集,陳光蕊被惡盜殺害,殷小姐並未選擇玉碎,而是忍辱求瓦全,生下先夫遺腹子,放入木盆,投江漂去。這才有後來的母子重逢,為父洗冤。我們為了成全一部分,總要先捨棄一部分。
程嬰使調包計救下趙氏孤兒,也背上了出賣朋友的帽子。不驕不躁,忍辱負重,一直到趙武成年報仇之後,他覺得夙願已了,以一死表明心跡,自己苟活於世,絕沒有為個人考慮的意思。
對於清官來說,做貪官更難;對於高義之士,苟且偷生更難;寧願高貴死去的人,又怎願苟且偷生呢?「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是一種不為勢力所屈的大氣節;「不為玉碎,寧為瓦全」,笑裡含淚,何嘗不是一種更高的氣節。不為玉碎,寧為瓦全,暫為瓦全,終成璞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