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球那些事

徐禎苓 |2014.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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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徐禎苓

《KANO》上映了。二二八早晨,我坐在電影院裡和一群陌生人為另一群棒球魂歡呼、流淚、心疼。

看著影片內,蘇正生對準迎來的白球,奮力揮出手中球棒,猛烈一擊,球竟擊到全壘打牆上,留下一塊印漬。眾人驚呼,場內場內,電影內電影外。「哇,太離奇了,他是人嗎?」男人小聲地對著另一個男人說。接下來,那計分板的數字隨著訝異之聲跳動。

跳動。心臟的節拍隨著投手、打擊手起落的手勢與臂膀,隨著現場轉播員的播報而跌宕。

零四年吧,那一年雅典奧運,那一年我開始準備大學學測。和中華隊一樣,練習如何準確無誤接殺每一科來勢洶洶的模擬考試題,把自己的思路、寫題目的速度訓練得快狠準。投球、揮棒、接殺。

夏天仍舊很熱,教室內幾支電風扇轟轟地響,老師在前方講台上,一邊口沫橫飛解釋演算方法,一邊寫下整黑板的公式演算。台下的我們心情浮躁,像日曬過度的皮膚,微微發癢,時不時抓著、搔著。

教室後方的同學,早已偷偷扭開收音機,仔細聆聽在他方的戰場上,中華隊究竟怎麼樣了。同學闆娘把比數抄寫在小白板上,○比○,舉起,在老師背過身的瞬間。好家在。

數十分鐘,闆娘的小白板再度舉起,一比○,中華隊領先,黃金戰士萬歲。啊。我們竊喜。微笑。老師以為我們都看明白了。是呀,都明白了。我們學會推算時差,學會每一個棒球術語,三局上,兩支安打,零支全壘打,一個三振,投手投出兩好三壞的球,球場上的數字遠比二項式定理中的數字更誘人。

我們繼續收聽陳金鋒、彭政閔和陳致遠等人在球場上的輝煌。收音機是我們的世界,我們的數學課,我們的地理課,日本、荷蘭、古巴……在球場上繪出一幅世界地圖,裡頭光景盡是我們的想像。

我們為著哪一隊贏球,哪一隊輸球而雀躍、鼓舞、沮喪、惋惜,像觀看布告欄上所貼的大家的成績,哪一科及格,哪一科不及格。與朋友的成績打賭,贏了,輸了,交替著。

那年夏天,中華隊敗北歸來。

隔年夏天,我則在自己的預期裡進入輔大。第一次在新莊棒球場看兄弟象與興農牛對決,整場我都神經緊繃,一邊敲打加油棒,一邊起身、坐下,閃躲內野飛來的棒球。那場我支持的兄弟象輸了。我和同學小保心情低落,緩慢步出球場,在遠方看隊員們坐上遊覽車,車子緩慢駛離棒球場,往新泰路的方向離開。

像那日遊覽車的車速,我也馳著緩慢的速度離開棒球場,離開棒球。而那些曾經與我看棒球、瘋棒球的人,也離開了我的生活。

前陣子因為同學結婚,一場婚宴彷彿高中同學會,談笑間,陸續知道大家的近況,誰是人妻了,誰在當老師,誰在做什麼,只剩我兀自待在校園,繼續未完的博士之路。「哇,我超想讀政大的,可是考不上。」L欣羨地說。我拍拍她。想起高中所有考試成績,我總是敗給她。輸了,贏了,交替著。也許世界上沒有真正的輸,沒有真正的贏。輸贏之間,有時候只是運氣,碰巧達陣了;有時候是自己堅持與棄守的拉鋸,像電影裡嘉農隊的球員永不倦怠、認真地對待每一顆球那樣。

嘉農隊最後還是輸了。即便他們認真對待每一顆球。

輸了,贏了,毫無道理可言。卻又似乎有脈絡可循。

在歸鄉的船上,球員問教練家鄉人的情緒,教練卻說,回到家鄉迎接的會是一大片的草原與稻田。在人生的棒球場,無論是輸了還是贏了,迎來的總不會只是他人的觀感,還有更堅韌、和煦的溫柔,在所熟悉的土地上。像我們這群觀眾,為著電影裡的棒球魂歡呼、感動、心疼。那麼,輸了是如此,贏了不過如此。

焦黃的燈光亮起,我們離開電影院,離開甲子園,離開棒球場,朝向另一個屬於自己的棒球場、甲子園。我們陸續和陌生人組織一場默契絕佳的球隊,或者打一場奇爛無比的比賽。投球、接殺、安打。手腳起落間,懸浮跳動的比數,悸動的心魂。

好球,壞球。贏了,輸了。雀躍,流淚。

我終於曉得,棒球那些事,不在贏,而在每一次竭盡心力的投球與揮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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