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藏於灰塵下的鐵盒,輕輕地映入眼簾,時光在它身上留下點點鏽痕,用手指畫過,時間的餘燼如雪球愈滾愈大;盒蓋上的人物不再栩栩如生,褪色的笑容彷彿被抽走了靈魂。
翻開盒蓋,各式各樣的貝殼靜靜地躺在盒底,一團溫暖帶點鹹味的回憶撲向我,擊落腦海裡的大鎖,一張張過往的相片從中逃脫,為它們睽違的自由雀躍飛舞,早已失去生命的無機質因此迸出光輝,將我吸入過往的時空。
充滿活力的海灘,隨著遊客散發熱情,濕黏的海風迎面,帶有汗水的鹹,應該是剛掠過某個揮灑陽光的孩童吧?遠處是一群算錯距離的運動員,過早開始加速,在終點前就無力而倒下,只能後退,準備捲土重來。
在活力四射的海灘邊緣,佇立著一大一小兩個人影,孩子正屏氣凝神,彷彿找尋蛛絲馬跡的偵探,仔細搜索著海的碎片,每有所獲,眼裡的燈泡就亮了起來,快速地將其拾起,接著回頭燦爛的一笑。奶奶臉上的皺紋被孫子天真的舉動,逗得跳起波浪舞。直到橘橙的布幕掛上天際,孩子才心滿意足地踏上歸途,一隻手被戰利品塞得鼓鼓的,另一隻手則緊緊握著奶奶的手,相依的影子被夕陽拉得老長,拉往甜蜜的家。
收藏尚未填滿盒子,故事卻迎來終結。
獨自漫步於道路上,回過神時,我又回到那失了溫的海灘。海灘上的人影被風吹走,吹往另一片沙灘,奶奶的身體不再健朗,無法再陪著我在沙灘上漫步,我和貝殼的躲貓貓走入尾聲。坐下感受最後的餘溫,身迎風吹、耳聽海鳴,這片沙顯得落寞,無法踏出自己的世界,只能沉浸過去的夢,這是被畫框框住的海岸,獨自在界線內潮汐著,日曆像被塗上膠水,停止計算。
眼角瞥向一片貝殼,因風的咆哮和海浪的拍打而殘缺不堪,一瞬間和奶奶的身影重疊,眼淚的重量壓垮我的倔強,灰色的沙綻放著一滴又一滴的黑。小心翼翼地握住那片貝殼,我再次回頭,這次,沒有微笑。
再踏上沙灘,空虛的沙缺乏熱度,我不再在意腳下的貝殼,留下的痕跡也不再是過去的平行線,慘澹暮色能拉長的,只剩下寂寞。
回到眼前,再次細細品嘗盒內暖色的美好,天真和和藹的笑容同時浮上心頭,也許蓋上蓋子,一張張笑臉會再次消逝,但我知道收藏它們,並不會使它們從記憶被抹去,它們將隔絕氧化,在睡美人的城堡,停止時鐘,永存在那一刻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