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常常與我老妻通電話,是關懷也是聊天。某晚,她又來電,是我接的,我說妳等等,我就將話筒交給老妻,瞬間,老妻又把話筒給了我說,黃麗穗找你!
對方聲音極其溫柔,並提高了嗓門兒(因我重聽,而她聲音又太小):「孫大哥,在台北很悶罷?想不想再出去逛逛?從歐洲到耶路撒冷!順著耶穌的腳蹤走一趟。」一聽就對她說,好!
她開始像每次出遊時認真的籌畫,我也開始了我的幻想,幻想自己在兩千年前的耶路撒冷,幻想我一無所有,又殘缺的坐在「畢士達」的池邊,竟遇見了耶穌。
想像在歐洲訪古,走在二十世紀三○年代的街頭,與老妻及好友喝著咖啡聊天的情景。
我想到我們走在某城市幽暗的街燈下,細雨微風,任其吹濕了頭髮與衣裳,此時我絕不在意這些,因為這是舞王金凱利《花都舞影》都無法享受到的街景,雖然我沒有唱〈Singing in the rain〉的本錢,但是我們卻有黃麗穗相陪!
之後在真實的日子中,黃麗穗與旅行社的曹小姐,緊鑼密鼓聲聲催,我也由夢遊般的幻想中回到我的現實生活。
一個患有COPD(慢性阻塞性肺病)的我,擁有心血管安了四根支架的我,一個行路須靠手杖的人,再像從前那樣「為所欲為」到處玩,方便嗎?那是不可能了!
黃姓女子竟跟我說,安啦!孫大哥,一切有她(她老人家)!我真見識過與她同遊,有多快樂。黃麗穗是不愛獨樂、愛眾樂,看見眾樂她更樂的女子!
這次她說,我們隨行就有一位醫生朋友,跟醫生一起玩,你安啦!我會給你預備「輪椅」,推著仍可到處逛,只要帶著所有你每天該吃的藥,就萬事OK啦!
記得在過往的二十年內,她帶我夫婦與朋友們,去過兩次地中海,一次北歐至東歐,更於加拿大乘遊輪到阿拉斯加。在這些旅途中,所有我們沒想到的,她都給我們大家想到了。在過去遊輪上,常見洋人帶著行動不便的家人隨船、隨車的旅遊,但我所認識的黃麗穗,這位女子大將,以她老的性格,我想,完了,這一團人全等於是「陪病號孫越去玩!」我幹嘛讓朋友們跟著我受這分罪呢?
最後,在黃麗穗邀請眾友人的晚餐,請旅行社做行前說明時,我斗著膽子,低著頭大聲的說:「黃老師,我倆不去了,請各位好好玩兒吧!」
老妻怕大家誤會,接著說:「黃麗穗,孫越的決定是對的,他覺得為了照顧他,勞師動眾,最後你們這些好友們,都在提心吊膽擔心孫越的健康,一定不好玩。還有,每次跟妳出去,到哪兒都好玩,但一回來又全忘了。可是,妳寫的旅遊書像《我們坐船去》,我看了就如同又跟妳回到船上,回到妳帶我們走過的歐洲街上,我想起來就看一遍,想起來就又看一遍,就彷彿像妳帶著我們走一樣。孫越常說,往後,妳就只要看黃麗穗的書,不用跟著去玩兒啦!」
就這樣,我們臨陣脫逃,沒去!
不過,現在想想有點後悔,因為我若乘遊輪隨著黃麗穗去耶路撒冷,若真要在外面犯了病,「蒙主寵召」,我們遊輪上還有柳健台、柳沈招治兩位牧師可以在船上的「小教堂」為我做「安息禮拜」,那多好玩兒,在海上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