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之美

文與圖/呂昇陽 |2013.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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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每一條山路都有它迷人的風景,但是像登大霸尖山所踢的那一段十八公里的大鹿林道東段,確是漫長,很是磨人意志。還好這條林道不時有潺潺的山泉自山溝流瀉,甚至盈盈的漫過林道。而這股潺潺幽吟的漂白清流,恰好可以讓因疲倦而陷入麻木行走的人,回過神來,放下背包,放下趕路的執著,享受流盪的水氣裡沁人的習習涼意。而俯身的一捧清涼的山泉,則適時的滋潤了原本枯燥的唇喉與五內。

若說到造化的恩賜還不只如此。位於大鹿林道東段十四點六K的「東線瀑布」,更是山神賜給為登大霸而長途跋涉而來的山客最好的禮物(而它也預告林道的終點已不再是遙不可及),它就在必經的路邊,不需特別翻山越嶺便可一睹芳容,傾聽爽心的妙音。

大霸的東線瀑布給人的悸動,是聽覺先於觸覺,觸覺先於視覺的。在行經一段迢遞蓊鬱的林道,在轉過一個山彎之後,屬於瀑布特有的轟然之聲響徹了這一方山峽幽谷;而隨著山風襲來,水霧的霏微迎面撲來,清涼滿身;然後在歡喜中踏上了觀瀑橋,倚欄觀瀑,領略造化之美。

東線瀑布的美不在「飛流直下三千尺」的崇高與「鮫綃萬幅」的雄闊,它是一個可以收束於眼中,盡藏於胸懷的瀑布。它的美,在於微體皆具。人立瀑前,不管是玉龍流瀑、崖壁肌理、花樹青苔、鳥音嘎鳴、水石相激、嘈嘈交響、噴沫飛雪、渟渟淵碧、水霧飄灑、流光幻色,皆可一攏而盡,映襯心目。

大鹿林道的東線瀑布,它感動、撫慰、滌盪了多少登大霸的山客的身心!在我看來,它使登大霸的旅程臻於圓滿。大小霸是極陽剛極突兀的奇美,它們如精鋼般突出聳立於山巔的巨巖,雄峙兩端,不可一世。對此,你只能驚嘆、仰望、崇拜。祂是神,你很難與祂要求為一。然而這大霸山麓的東線瀑布,卻是你可以自在俯仰,隨水氣周流上下,在水石相激的交響中,澡雪精神。





瀑布,它一直就是崇山峻嶺中最吸引人的一道風景。

有時,山路苦行,不經意的望向此山之外,發現一匹白練無聲的遙掛遠山(一如新竹榛山北麓的觀霧瀑布);有時,因為偶然聽到林外的風韻切響,張望之下才發現它掩映在疏林外的對崖山壁上(一如屏東北大武山);有時則如東線瀑布般,在山路的某一個轉彎後,飛響忽然共著水氣的涼風迎面撲來,始知一道驚喜就在數尺之外的山崖間。

遇見了瀑布,再疲憊的身心也會為之一振,因為置身在濃濃的芬多精與負離子之中,也因為那轟然的水聲使人警醒;而瀑流搗潭如玉龍俯衝,水石相擊的噴珠瀉玉則使人賞心悅目。

就規模格局而言,瀑布之美,可以是雄渾大氣,那是一種充塞天地間的壯美;也可以是娟秀嫵媚,那是盈滿目眶的秀美。壯美的感動,未必甚於秀美,除了氣候、位置、結構等多種因素外,亦存乎觀者一心。

台灣雖沒有像北美的尼加拉瀑布或是中國貴州黃果樹瀑布那樣磅礡浩瀚無際的大瀑布,但是崇山峻嶺間,具體而微,空靈幻秀者亦多矣。

就質地內蘊而言,瀑布之美,美在聲韻清響,美在如玉龍下舞的流瀑飛白,美在潭底的一泓淵碧,美在飄風中的霏微滿谷,美在崖石的色澤、肌理、青苔,也美在周圍喬木灌林的掩映以及麗日下的花光浮動。

對於是否可以全然照見並領略瀑布的美,觀瀑的距離與位置,是極重要的。若距離太遠,遠到聽不見瀑石衝擊的澎湃之音,那麼縱使可以望見懸瀑如練,卻難以感受到該瀑沛然的生命力。

以位於榛山北麓,懸高一百公尺的觀霧瀑布為例,如果可以親臨其下,必能深刻感受到它非凡的氣勢與韻律,尤其是自其對崖的觀瀑亭或山徑裡的某些透空處展望,一縷蒼崖飛瀑掩映在喬松巨檜之間,古雅高致,使人陶然忘機。可是雄奇若此的一道名瀑,如果只是自大鹿林道東段,遠隔一大深谷而遙看之,卻像是一場默劇般的獨腳戲,只道是尋常,很難令人感到力與美的震撼。

再者,日照的角度對瀑布情境也有所影響。以這次的大霸之行為例,漫長的林道,曲折而漫長,有時四周群山夾聳,使人不辨方位。

初遇東線瀑布時,約莫午後二時,此時,陽光的位置正好可以直照瀑布一隅,此時,一境明亮,水光晃漾,不管是流瀑湍白或是一泓潭水,皆沐浴在陽光的朗照下,光明透亮,其喜洋洋。可是隔日回程時,雖朗日依舊,但瀑布所在的山峽,在上午八時之際卻是去日背陰,因為太陽的角度不對,所以瀑布的水色便失去了透亮的光彩,少了熱力,意境也就清幽陰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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