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我和Alex手牽手散步到離家不遠的戶政事務所,提出結婚登記的申請。戶政人員檢查了我們的護照,問了我們一些基本的問題,包括「在你自己的國家有沒有結過婚」、「父親的名字與職業」等等,就為我們安排好註冊結婚的日期。
辦好手續以後,我們散步回家,到離家最近的那間酒吧吃了頓安靜的午餐。這種小鎮酒吧並非那種煙霧迷漫、酒味沖天、人人喝得爛醉的地方,而更像是個供應早午晚餐與酒類飲料的社區中心,除了晚上較多純粹來喝酒聚會的成年人之外,白天時段反而充滿了帶著孫子來吃飯的爺爺奶奶、或推著嬰兒車來與好友們聚會的少婦。
大概因為是周一的緣故,酒吧裡空蕩蕩的,電視上轉播著奧運的跳水競賽,但也沒什麼人盯著電視。整個酒吧顯得分外安靜,只剩陽光熱烈地從窗外進入。有個爺爺帶著孫女來吃飯,就坐在被陽光簇擁的窗邊位置,我還記得小女孩穿了件紅色的上衣。之所以會記得這些細節,或許是因為那樣安靜的時光以及「就是這樣,我們要結婚了」的心情,讓眼前的景物也都被回憶上色,成為我能隨時召喚的記憶證物。
婚後最常被人問起的問題,就是「你們是如何決定要結婚的?」對於這個問題,其實我們沒有答案,因為我們從未覺得「決定結婚」是個像里程碑一樣的東西,會轟然出現在愛情的路上。對我們而言那也許更像是一種等待雲霧散去的經驗,等眼前的景象不再朦朧,我們對於這件事情就再也沒有疑問。
我是一個除了在學生時代數度搬遷於不同的學生宿舍之間的記憶外,就再無搬家經驗、從小到大都住在同一幢房子裡的女孩,他是一個在墨西哥市出生,陸續住過英國、美國與墨西哥大小城鎮的男孩。我們的生命經驗好像差距很大,但也有許多面向如同縫衣針一般密密地將我們的記憶縫在一起,例如我們的父親都是中校退伍,母親都熱愛藝術。我們對家的記憶不見得相同,但對於家的意義,卻有同樣的想像。
相遇那天開始,我們就說了很多的話,但也度過了許多安靜的時光,就像那天在酒吧裡的午餐一樣。我們沒有多說什麼,也沒多花錢去高級餐館慶祝,當然更沒有盛大的求婚與玫瑰花等等在別人的愛情裡可能是必備元素的東西。但剛剛手牽手走過的路,的確都已成為我們身世的一部分。如今回頭觀看那雲霧繚繞的山的另一端,已經像是上一個人生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