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詩人張潮說:「花不可以無蝶,山不可以無泉,石不可以無苔,水不可以無藻,喬木不可以無藤蘿,人不可以無癖。」人有癖好似乎是天經地義。
最近瀏覽閒書,讀到元朝四大畫家之一酖酖倪瓚(一三悾一至一三七四)的潔癖情節,覺得很勁爆。倪瓚有嚴重潔癖,客人來訪離去後,坐過的地方都必須狠狠刷拭。書房外的梧桐樹和假山石,每天也會要求僕人一再擦洗,有一棵梧桐樹因不堪折騰,不久就嗚呼哀哉啦!
我的生活模式似乎也有潔癖傾向,潔癖的人先天就善於整理整頓。我的寢房、辦公桌總有獨特風貌,起床首務不是衝向浴廁,而是收拾寢具。職場的業務雖然繁瑣,桌面、櫥櫃依舊井然有序,公文資料隨手立取,用不著翻箱倒篋。
有一次,倪瓚應邀赴宴,入席後,一個滿臉絡腮鬍的廚師端出佳餚,他卻在此時突然離席而去。主人詫異地追上去問:「發生了什麼事?」倪瓚說:「髯多的人必髒,廚師多髯,所以這頓飯不能吃了!」賓客一聽,相顧大笑。
潔癖也令人偏食,偏愛天然食品,對加工加料的美味我反倒敬而遠之。在外聚餐則堅持公筷母匙,有人白目不懂規矩,那我會一上菜就先動瓢匙,將適量菜餚舀入碗中,再慢慢賞味;等別人舉筷後,就算是山珍海味,我絕不再跟進!
潔癖者對視覺當然在意,圖書館我是常客,然而,被翻得泛黃的書籍我卻興趣缺缺。縐縐的舊鈔形同貶值,雖不至於棄之如敝屣,還是會設法汰舊換新。
理髮我也有潔癖,純修剪即可,洗頭總是回家DIY,髮師手指東摸西抓再來碰觸,我會起雞皮疙瘩;也因此,駐在大陸、越南期間,同僚常強邀到理容院去放鬆,我一概回絕。
潔癖者勤洗手,洗濯當然以不傷身為底限,精神官能症中有一種強迫症,患者被某種意念驅使去重覆執行同一行為,這種強迫行為可以暫時降低強迫思考帶來的焦慮,但也因此不斷地強化了強迫行為的動機;強迫症最典型的症狀就是不停地洗手,甚至搓到皮破血流,這不是潔癖,而是病態。
有潔癖者潔身自愛、不淌渾水,人多嘴雜之地我必定退避三舍。對不潔過敏者,對於當權者的貪腐墮落必然深惡痛絕,尤其看到有人是非不分、清濁混淆還要硬挺到底,更是無法理喻。
我的潔癖,目前已逐漸從「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的有相境界,過渡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的無相境界,所以說潔癖也會轉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