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中參與的工作，也許是運氣吧，都還算是成功的。我領導建築教育的改革，以及中年以後籌畫的博物館與學校，成果都差強人意。沒有想到到了晚年，被邀推動生活美學運動，竟毫無成果，以至於在文化部成立之後，就被正式停掉了。

我稍稍有點遺憾，是新上任的部長在這項決策上沒有問過我的意見，甚至沒有通知我。文建會時代推動的四年，不客氣的說，真是乏善可陳。這是不是因為這個運動本身是不可行的呢？

這個運動是一位重視國民審美素養的主委所發起的。以我大半生從事文教工作的經驗，知道它有難度，但決不是不可行的政策。否則這位主委來請我幫忙，我就不會慨然允諾了。老實說，在我看來，這是文建會成立以來最符合文化建設宗旨的一項政策了。雖然有些難處，不正是我們希望政府為我們做的事嗎？回頭想想，一切都怪我太客氣了。如果我對開辦時的前後兩位主委，以朋友的身分，要求直接插手推動計畫與人事，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後果了。

我看過他們的初期執行計畫，還幫他們說服經建會通過預算，卻沒有要求他們在正式執行之前，修改計畫，使之成為一有目標、有方法，可以隨時檢討成果的計畫案。我幼稚的以為他們會來求我幫忙，沒想到他們竟把不成熟的草案付之實施了。我的角色不過是那些分支計畫案中的審查委員而已，能有什麼作為呢？

另外，我原以為他們會對推動這項計畫的組織與人事問我的意見。我的公務經驗告訴我，事業的成效與適當的人事極有關係。在生活美學推動的工作上，只有行政經驗是不成的，必須有工作的熱誠。其特殊的條件是，從事這項工作者必須有美感素養。因此我原希望文建會為此計畫成立一專案團隊，徵集會內外具有此條件又有熱誠的夥伴，共同努力，以底於成。這些當然都成泡影了。最可惜的是，文建會併有台灣省四大社教館時，改名為生活美學館，利用原有的社教網路來推動全民美育。可是因為人事沒有任何更動，他們只能推行傳統的社教活動；因沒有審美素養，對於「生活美學」始終持反對或冷淡的態度。

我可以想像對於文建會，現在的文化部，丟掉生活美學是輕鬆愉快的事。這雖在我意料之中，但總覺得文化部丟掉這樣一個機會是很可惜的。我一貫的看法是美感素養是國家競爭力的一環，沒有審美能力的國民，談什麼文化創意產業根本是痴人說夢。文化部丟掉了這一負擔，台灣還有沒有推動美感教育的可能呢？立法委員陳碧涵安慰我，文化部丟掉，讓教育部撿起來吧！既然是美育，由教育部來接手不是理所當然的嗎？誠然，我不只一次為文表示，美育是教育部的事，文建會以生活美學運動推動全民美育，是因為教育部放棄了自己的責任。如今回到教育部豈不是可喜可賀嗎？

對教育部，我是沒有信心的。過去若干年，我眼看著教育部在藝術教育上的作為，並曾擔任藝術教育委員會委員，努力把審美教育的議題一再提起，卻沒有看到絲毫行動。我曾擔任高中藝術生活課綱的召集人，後來又擔任藝教委員會一般藝術教育小組召集人，都是與生活美學教育直接相關的，都被教育部在莫名其妙的情形下否定了。我知道，對於完全不懂美為何物的部長，任何類似的嘗試都是沒有用的。不幸的是，教育部比較信賴的藝教顧問，對藝術與美都分不清楚，還有什麼希望呢？該部的國家教育研究院居然認為十二年國教與美育無關！

「生活美學運動」到此告一段落，使我想起民國初年，教育部長蔡元培聲稱要以美育代替宗教終於完全失敗的故事。我們把此次失敗歸罪於美感與我們的文化無法相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