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日子,每周六我會搭上中午十二點十分從中壢發車的中興巴士,成為一尾魚在往來不絕的車潮中航向劍潭。在約一小時的車程中,窗外的景色單調地變換,但我的心情卻像躍出水面的魚,擺動亮晶晶的尾鰭。
碧青的淡水河被高架橋切成片片,轉下交流道後便抵達台北了。之後,司機便會在各個站牌將旅客卸下,看著一個個從中壢擺渡至此的小魚從魚肚中游出。
在劍潭的中午,馬路上除了風與日影徘徊,還有捷運站吐出的人潮,如蟻群向士林夜市擴散。而我背離蟻群的路徑,在鍍上陽光的人行磚上,向劍潭青年活動中心游去。
這兒的街景比中壢現代些,連捷運公園的植物都像是化了妝,氣色極好。可惜因為要趕著上課,所以我無法踏著悠緩的步子,走走停停賞玩每一頁景色。但如今想來反而覺得幸好少了一些餘裕,才能將那兩隻鵝在我心中的記憶鑿得更加深刻。
第一次遇見牠們是在青年活動中心的小徑,與路橋平行的小徑多了一些林蔭,因此我借道於此,穿過停車場、庭園咖啡,再轉入教室所在的大樓。那時牠們正圍著紅色塑膠臉盆,津津有味地吃著裡面的五顏六色的廚餘,一臉不怎麼聰明的模樣。牠們見我走來,而且步步逼近,便拋棄了食物,擺著尖尖的屁股搖搖晃晃的離開了。
那天上課時,我特別的不專心,心思像風中飄揚的蒲公英,向那兩隻鵝飛去。記得母親曾跟我提起,在我一歲半時,父親曾帶我們去一處湖濱遊玩,那兒養著許多白鵝,圍著我不停的啄,非常兇悍,以致母親趕緊將我抱起,連忙離開那群鵝的領地。但,我卻完全不記得這件事了。
不知那兩隻鵝的脾氣如何?下課時,我默默猜想,一邊左顧右盼期待能發現牠們的蹤影。我握著照相手機,希望遇上牠們的時候能派上用場,拍幾張照片留個紀念。踏著來時的原路,在林蔭小徑末端,我終於看見了牠們。像兩朵白雲款款地走在光影交錯的石板路上,扶疏的枝葉篩落細碎的陽光灑下,讓牠們的眼神晶亮多了。
我將手機的相機鏡頭對著牠們,拍了幾張遠照,再一步步靠近,希望能拍下更清楚的照片。但我一靠近,牠們便移動,使距離不得消減。我不禁感到有些著急,於是加快腳步,而牠們也加快速度逃離我。後來變成小跑步的速度追逐一會兒後,兩隻鵝忽然轉頭,靜下一會兒,然後牠們橙黃色的嘴巴開始一開一合試圖咬我。於是我便識相地急忙離開。
搭上回中壢的中興巴士,我默默反省自己激怒鵝這件事,一邊看著手機裡牠們的照片,一邊暗想牠們的心情是如何呢?下次遇見時,牠們還會記得今天發生的事嗎?並且,在心中向牠們說了聲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