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年了,秦時明月圓又缺,漢時的雄關望不見,野雲萬里,雨雪紛紛……
武帝天漢元年,你辭別了父老,驅駿馬、跨雕鞍,出了雁門,離開長安,背後長河落日,眼前大漠孤煙。猶記得那時你志氣昂揚,帶著百餘人隊伍,浩浩蕩蕩地踏出城郭,千騎鼻尖吐納著興奮,百姓口中咀嚼著期待,你以中郎將的身分,持節護送扣留在漢的匈奴使者回國,臨著長安城門口,你匆匆一瞥,勾勒一抹微笑,輕輕一頷首:別了,長安。怎知,後會無有期?
滾滾黃沙中,牧笛聲哀婉淒清,引你到望眼欲穿的方向,舉著顫抖的手,突兀的指節間夾著瘦弱,乾癟的手心摩娑著節杖,你說這一季寒暑,節旄只落了幾根,微風輕拂,你仍舊向南眺望,望見的,是無盡的秋冬春夏。
直視單于傲慢的眼,你道:「屈節辱命,雖生,何面目以歸漢!」所以,揚起手中的劍,你瀟灑地在頸上一橫,滴滴赤誠染紅丹青史冊,千鈞一髮之際,歷史命你存活:在地窖,你嚼雪吞氈毛;在北海,你掘果食野鼠,十九載來,你長久等待,等著晨曦變黃昏,等著公羊生小羊。
雪原白茫茫,蒼穹黑沉沉,貝加爾湖畔你煢煢孑立,節旄落盡,你依舊不屈,直到命運為你折節。九人隊伍歸國,萬眾歡騰的熱鬧一如當年,和暖的南風迎面而來,雪白的鬚髮輕輕拂過滿面滄桑。夜裡,喧騰的鼓樂漸漸平息,胡笳在夢裡響起,一路自大漠奏回了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