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弟弟走出會議室，護理師小妍小聲跟我說：「病人以前非常疼愛秀美，讓她到歐洲留學，甚至在腦中風不省人事以前，還曾經要賣房子，讓秀美繼續出國攻讀博士學位。」

我走到秀美的身邊說：

「辛苦了，六年來日以繼夜的照顧爸爸，真的很不容易，我能跟妳擁抱一下嗎？」這時秀美忍了好久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似乎覺得找到能夠理解她，這些年來辛苦的人。

專科護理師也擁抱了秀美，秀美擦完眼淚後說：

「我弟弟搞不清楚，我是要放手讓爸爸自然的走，但並不是要放任不管，讓爸爸得不到應有的良好照護，像上次才幾天沒注意，就長出好幾個褥瘡，爸爸雖然昏迷，但他還是有權利享有最好的照顧。」

「沒錯，面對生命末期的家人，我們在醫療處置上，不再使用無效醫療，就像我們不再使用抗生素，或昇壓劑，來為妳的父親延命，但這並不等於，我們要放任病人的痛或皮膚潰爛都不管。但老實說，妳弟弟也是刀子口豆腐心，聽的出來他希望妳過的好！」

「弟弟的部分不要說了！不過謝謝你們。」等到秀美走出會議室以後，護理師小妍跟我說：

「我覺得秀美的弟弟阿榮，是用另一種方式在關心秀美，只是關心背後轉成責怪的情緒性言語，反而讓秀美沒能完全感受到……。」

「兩個年輕人，拚命工作撫養兩個老人真的很累。小妍，妳真的很棒，能發現他們姊弟倆，其實是關心對方的。」

「總不能只將焦點放在倫理的議題，還須照顧到家人間的關係是否和諧。才能達到病人善終、家人善生的圓滿任務啊。」

「這也是我剛剛為何要打斷他們情緒性發言的原因，讓他們彼此充分表達，對過去不同調的情緒之後，協助他們共同作一個，對爸爸接下來的餘生最有利的決定，因為他們都愛父親。」

「只要姊弟兩人在理解『放手，但不放任。』的原則後，我相信他們彼此，都能更加體諒與了解，對方的出發點都隱含愛的苦心吧。」（下）

（作者為醫學博士、中山醫大附設醫院緩和病房主任 周希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