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自無心水自閑」,語出白居易〈白雲泉〉:「天平山上白雲泉,雲自無心水自閑。何必奔沖山下去,更添波浪向人間。」
詩人說道,蘇州天平山上有清泉不斷的白雲泉。在那兒,但見白雲任意捲舒,清泉自在潺湲。泉水啊你又何必非得奔瀉下山?山下的人間已然波濤洶湧,何需再添波瀾?
白居易(772-846)為唐代知名詩人。憲宗元和十年(815),貶為江州司馬,原本懷抱的濟世理想因此頓挫而消減,獨善其身的葆光之道卻日益明確;唐敬宗年間(825),白居易在蘇州刺史任上,政務繁忙,深感惱人。偶然來到蘇州郊外的白雲泉,但見泉水無心奔流,對照自己的案牘勞形,乃有感而發,成就了〈白雲泉〉這首明快之作;而詩中所反映的正是詩人後半生淡泊靜定的人格精神。
詩人遊天平山,卻未著墨於山勢之雄偉高峻,以及吳中第一名泉的聲名,反而別出心裁地聚焦於山上的「白雲」與「泉水」,並將「泉水」擬人化,成為詩人對話的對象。是以,詩人但見「雲自無心水自閑」,其實雲之「無心」與水之「閑」,都是詩人心情的投射。詩人積極用世的信念已然淡定,看待人事紛擾的態度亦如雲水之無心悠遊,不疾不徐,十分淡定。
因此,詩人不禁欽羨泉水的自在奔流,卻不免忘情地對著泉水喊話,你儘管自在漫流,何必太過積極地奔瀉山下而去?一旦奔沖下山,不免為已然紛擾的人間多添波浪啊。詩人藉泉水奔流,抒發了他不願再添人間煩惱的心意,唯願淡泊閑雅度日呢!
若人生果真如一條長河,那麼奔瀉而下的姿態,便是青壯年階段的戮力奔波了吧。積極進取的人生,自然有其昂揚奮進的光芒,令人心蕩神馳,難以自拔。但「奔沖山下去」的代價,卻往往是頭破血流、劍拔弩張,不止人我關係緊張,個人身心亦無法平衡。此時唯有懸崖勒馬、舒緩腳步,方得調適人間風波。
是以,生活種種歷練的累積,足以令人看透、看淡,逐漸學會放棄與捨去。然後便會發現,其實不必拚命也能順遂,沒有雄心壯志亦能平安度日。詩人所指,正是這種無欲則剛的淡定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