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間我們四個人從民生東路和敦化北路口的一家牛排館走了出來，留著漂亮八字鬍的老杜和博仔各自上了有司機駕駛的車子離開，留下了老李和背著一個背包的我。

「我替你叫輛計程車吧？」老李很客氣的說，我說：「難得有太陽，我想沿著敦化北路散散步，我的下一個活動是四點鐘。」「那我就陪你走一段路，我也想曬曬太陽，整天坐在辦公室挺累人的。」於是我們兩個曾經在初中時代坐在前後的老同學便在陽光下散起步來。剛剛上車離開的老杜和博仔也是我們初中同班三年的同學，雖然我們相約說是要開文教基金會的會議，其實更像是開初中的同學會，談得全是如何保健養生和運動。經營大眾交通運輸業的博仔說他常常騎越野單車，只要發現體重超過標準立刻用禁食法來快速恢復標準體重，經營科技大廠的老杜相信生物學中的「用進廢退」理論，除了定期做詳細的健康檢察外，非常有耐心的用意志力克服身體的病痛，而他總是會成功的解決那些病痛，讓自己的體能維持最佳狀態，就像他的事業一樣。老杜和博仔都是相當有紀律的人，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今年的冬天一直不想結束，就像是冬眠過了頭的蛇，用牠的大尾巴將春天掃得又濕又冷，所以當暖暖的太陽冒出了頭時我們都不想輕易放過。「找間咖啡館坐坐吧？難得我們可以這樣聚聚。」老李問我意見，我指著前方的星巴克說：「好啊。」在狹窄的咖啡廳找到了位子後老李說要去上個廁所，我坐下來掏出了照相機，這是我最近才開始的新習慣，我想讓自己放慢腳步隨時拍拍照片。老李去了很久回來後說：「換你去吧。不過有點遠，出去後右轉要直直走到底，上二樓後就可以找到。」我照著老李的指示起身，隨手還拿起照相機，老李覺得我有點怪。

從星巴克的側門出去後是一個非常明亮的世界，像是一家百貨公司的角落，地板亮得將天花板的燈都映在上面，走過化妝品區後就全是女鞋區了，我小心翼翼的走著，怕滑倒也怕迷路，我過去經常拐個彎就走丟了。說也奇怪，我腦子裡跳出一段話是這樣的：「人生短短的，就像從星巴克走到廁所的路一樣，往往我們還沒搞清楚身在何處，就走完了。」我在回到星巴克途中，掏出照相機，拍了這一段擺滿鞋子的路。

「老李，你知道我們倆人高中聯考為什麼考壞嗎？」也叫老李的老同學又說起這個他最難忘的話題了：「因為啊，我們在最後那段時間沒有去補習班參加總複習加強班。我們相約去老松國小對面的晨曦圖書館靠自己讀，我們年紀還小不知道抓重點。那些平時成績和我們不相上下的去了總複習班，後來都上了建中或附中。」「我考壞是因為沒參加數學補習，被老師羞辱後就常常請公假不去上課。」我解釋著，但老李還是堅持他的看法：「最後一次模擬考你還上了建中，我也考得不錯。還是因為我們沒參加總複習班，後來考大學時我就去上了這種班，就上了法律系。老杜常常對員工說，工作時的五個步驟：思考、系統、結構、整理、分析。這和考試前的讀書是一樣的道理。」

「其實我在初二時沒和你同班。每班的22、34、46、58號都要調去14班。我的信心就是去了那班才建立的，原來我們11班人才濟濟，輪不到我。」老李展現他驚人的記憶力：「我去了14班還當了副班長，也代表參加全校作文比賽。題目是我的父親，我只寫了三張，結果你寫了十三張。其實啊老李，你在初中得到老師滿滿的愛，我是很羨慕的。」老李的話像當頭棒喝打了下來。是啊，雖然有老師羞辱過我，但是疼愛我的老師更多啊，他們簡直將我當稀世珍寶一般的疼愛，我怎麼會忘記呢。

人生短短的，愛卻滿滿的。

（本專欄每周一刊出）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