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的文化園圃中,有一朵奇葩,千百年來備受人們的喜愛,這便是以民俗俚語、詼諧之詞,諷喻調侃、趣味橫生的「打油詩」。
打油詩的「發明者」,據說源於唐代的落魄書生「張打油」。此人性情豁達,喜用民間俚語寫些「非主流」詩歌,其詩以詼諧幽默、輕鬆悅人、富有情趣見長,與當時的「主流」詩歌形成了鮮明對比,故時人以其名字謂之「打油詩」。張打油代表作是〈詠雪〉詩:
江山一籠統,
井上大窟窿;
黃狗身上白,
白狗身上腫。
全詩通俗易懂,詠雪而不見「雪」字,尤其「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一句,用字傳神,令人捧腹。
較之「主流詩歌」,打油詩如出水芙蓉,渾然成趣。於是,瓜瓞綿綿,廣為仿效,古今文壇便留下了許多足可解頤的打油詩。
宋代文學家蘇東坡寫的一首打油詩,全詩儼然一道簡單的「算術」題!
無事只靜坐,一日如二日;
若活七十歲,猶如百四十。
明代大名鼎鼎的縣官徐九經也寫過一首打油詩:
頭戴紗帽翅兒,當官不省勁兒;
平事兒我不管,專管不平事兒。
昭示了他「當官不為民作主,不如回家賣紅薯」的「執政理念」。
明末,廣東驟降大雪,滴水成冰,縣令、秀才、財主三人在一起飲酒賞雪。席間,三人吟詩頌雪。秀才吟道:「大雪紛紛落地」。縣令續曰:「都是皇家瑞氣!」財主吟道:「再下三年何妨?」
這時,窗外有人接了一句:「放你娘的狗屁!」三人探窗一看,原來接詩的是個在雪地裡凍得瑟瑟發抖的乞丐!
一首打油詩,與四人的地位、心胸高度吻合,可謂寥寥四句,境界全出!因此被譽為「古今絕對」。
〈履園叢話〉中載,清代詩人陳鬥泉收到朋友寄來的金華火腿,卻是久煮不爛,遂回詩謝友:
金腿蒙君賜,全家大喜歡;
柴燒三擔盡,水煮一桶乾。
肉似枯荷葉,皮同破馬鞍;
牙關三十六,個個不平安!
全詩手法誇張,音節鏗鏘,對仗工整,比喻形象,充滿了幽默詼諧,一時被引為文壇佳話。
打油詩的諷喻功能,是很多文體所不具備的,這也正是打油詩久盛不衰的重要原因之一。「文革」期間,浮誇風起,「衛星」頻放,一時打油詩泛濫成災:「種個南瓜像地球,架在五嶽山上頭;把它扔進太平洋,地球又多一個洲。」
這「衛星」放得是端地有水平、有高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