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事有為應有盡」語出辛棄疾〈重午日戲書〉:「青山吞吐古今月,綠樹低昂朝暮風。萬事有為應有盡,此身無我自無窮。」
詩人說道,遠處青山遮蔽了明月,從古至今皆如此;而近處的綠樹則隨風起伏,從早到晚不停歇。面對如此雄渾的自然之景,往往使我們領悟,萬事若刻意作為,往往會有極端的結果;若能達到此身忘我的境界,自然便可體會人生無窮之美了。
辛棄疾在此詩裡,一樣以禪佛說人生世情,尤其是在他閒居近二十年的歲月裡,留下了不少此類詩作,引人深思。雖然入世之路坎坷,卻意外成就豐沛的創作能量,使文學史多了一名大文學家,而非只是一名英雄。
辛棄疾此詩對人生的體悟,從大自然說起,回歸到自我身上,思考無我(忘我)的意義。情景與自我的感悟充分融合,雖然仍不免一絲鬱怒之情,終究能夠回返自身存在意義的觀照上,進行深刻的思索。
其中,「有為」以佛教教義而言,指的是「有為法」。如《景德傳燈錄.鳩摩羅多》:「汝若入此法門可與諸佛同矣。一切善惡,有為無為,皆如夢幻。」因此,「有為」指的是因為和合而生的一切事物。據此,一切因緣造作之法,叫做「有為法」;無因緣造作之法,就是「無為法」。若依道家的話語而言,「有為」是刻意作為,既刻意有所作為,便得承受不盡如人意之情狀。因此,「有為」的同時,往往容易為事物或現象之本質所蒙蔽,那麼招來極端的結果,是不難想像的。
而「無我」原為佛教教義,也稱「非我」或「非身」。佛教依據「緣起性空」之理,認為世上所有事物皆無獨立而實在的自體,亦即並無一恆常主宰的「自我」之存在,這也就是辛棄疾所謂「此身無我」的真義。因此,一切事物都是由種種因緣和合而生的,不斷變遷,並無恆常之主宰者。是以,一切事物和現象,其本性皆為空相(假象),此即所謂「性空」。
既如此,則「此身無我」便能超越一切空相,心靈乃能達到無窮無盡之自由廣闊之境。至此,則與莊子所言之「忘我」相近,唯其忘我,則栩栩然如蝶與我之相忘,乃能極度自由。
是以,「萬事有為應有盡,此身無我自無窮」的境界,其最佳注腳便是「莊生曉夢迷蝴蝶」(李商隱〈錦瑟〉)的物我兩忘之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