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是我工作的常態,是例行性的,而且大部分時間,我都在出差。

一年多來,花比較多時間在開拓印度市場,這裡的環境惡劣,生活、商業種種的條件都只能用艱困來形容,說這裡是「五濁惡世」也算貼切。再具體一點,看看電影《貧民百萬富翁》,場景保證真實;因此常說台灣、大陸或許就是天堂,印度就如地獄。天堂幸福、人間享受、地獄卻是苦難,在這三個地方轉動,就像遊走三界。問我為何要去印度做生意?很難說得清楚,直覺有未來性,或者是想選擇人少的路走,也可自嘲「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吧!
但想不到地獄中也有天堂!知道佛光山德里文教中心,是在拜訪一位以前負責印度業務的同事時,他說他偶然在一家修車廠遇見住在德里的佛光山慧顯法師;那個周日有活動,法師邀他參加,但他剛好要出差,問我要不要去,於是我就來看看。相較德里市區的擁擠髒亂,一來這裡,就被環境的清淨、慧顯法師的親切給吸引住了,和慧顯法師、黃教士、印法師姐、新加坡王副大使,以及兩位新加坡朋友一起用餐,相談甚歡。慧顯法師知道我常出差德里後,熱情的邀我以後來德里,就到中心掛單,當自己的家一般。
一個月後,再次來到中心,映入眼簾的是綠油油的草地、白色優雅的一棟建築;往前走看到白色大理石的菩薩雕像,心中馬上有了寧靜舒適的感覺。慧顯法師到加爾各答,隔天才會回來,阿寶師兄和印法師姐殷切的接待,兩位印度籍的年輕人迪立、本傑剛好也在這裡掛單,他們在台灣佛光山叢林學院讀書已五、六年了,現回印度申辦簽證。一起用餐後,參加晚課,回禪房就舒適的一夜好眠。
因為早睡、加上習慣配合台灣的工作時間,我在印度通常五點起床。白天的德里酷熱無比,但清晨卻涼快舒適,晨曦中伴著鳥語花香漫步,無比的自在。有電腦強迫症的我,在草地上的石凳舒服的收信、處理公務;還撥了通網路電話和老婆聊天;一時興起,空曠的草地上就可以活動一下筋骨。看看時間還早,翻讀幾頁《金剛經》,好像較有體悟咧!
說到鳥語花香,兩隻孔雀每天一早就在中心的屋頂上鳴叫飛翔;鸚鵡和好幾種不知名的鳥也跟著合音,此起彼落;不經意的抬頭,經常會看到鳥群從天空飛過,儼然是一座野生鳥園。
打板吃早餐,大夥把餐碗、食物搬到草地上,一頓接近大自然的快樂野餐就出現了。
在中心掛單,又是假日,總得幫點忙,出坡有印度工人負責,我領了整理圖書編號兼整理的工作,邊整理邊翻翻書,是一套《中國佛教學術論典》,一一○本。心想如能有時間把這一套書看一遍,那真是奢侈的福分。
午餐時間到了,迪立作的午餐。迪立在台灣佛光山負責廚房的任務,可以作一千多人的伙食,黃教士笑稱他是第一位在佛光山訓練出來的印度大廚。
中午外面酷熱,攝氏四十五度跑不掉,陣陣熱風吹進室內,心想這時出去走一圈,定會被曬成人乾!幸好中心大廳挑高,雖熱但還可以忍受。大廳還擺放很多佛像,黃教士介紹有好幾尊佛祖像、文殊菩薩銅像都是慧顯法師和他隨台灣醫療團去尼泊爾義診時請回來的,還一直推薦一定要到尼泊爾,風景很美。晚上包水餃,已經很久沒有包了,大家一起包還滿有趣的。
得慧顯法師的因緣,晚上觀賞了一場表演,是中國殘疾人藝術團演出。一開場就是令人震撼的千手千眼觀音表演,在電視上看過報導多次,但現場親臨更令人感動不已!
不過觀眾的表現很突兀(他們覺得很自然),表演一開始,此起彼落的相機喀嚓聲伴隨著閃光燈未曾斷過,一個個節目表演後馬上有錄影重放的音樂聲,當然手機鈴響一定是有的,更激情的連口哨都出來了!我心裡想,至少沒有人在吃東西,不想還好,後排立刻有人喀啦喀啦的吃起洋芋片,到此才是真實的印度。
看表演時,除了讚歎之外,在表演開始沒多久,內心就被一個沉重的問題給盤據了:這些殘疾人努力表演著他們不容易做到的節目,但他們的內心真的突破了嗎?能享受藝術演出嗎?或者只是為了獲得正常人的肯定而苦練出一個技藝?如果不配上音樂看千手千眼觀音表演、如果不要燈光在黑暗中聽盲者的歌聲和演奏、如果是一片漆黑中看盲者整齊的舞步,還有意義嗎?或許人們應更接近殘疾人的真實世界,來體會他們的內心世界,會更有意義。
一日早餐時,法師聊起我應是屬於運動型的人,於是我說明平時有練拳,還擔任武術教練,法師綻放笑容,轉頭對阿寶教士、印法師姐們說:「你們看吧,來了,前幾天才討論應該學點防身術,菩薩就派了懂武術的教練來了,真是心『想』事成啊!」於是法師約我跟大家上一堂防身術的課,看來我又多顯出一點價值了,還是菩薩派來的,真光榮。
終於,午夜要搭飛機離開德里,上午拜訪客戶,傍晚順道跟著法師和阿寶教士先去參加一位德里大學教授的新書發表會,然後他們再送我去搭機。看著慧顯法師,一帥一將一兵,循著星雲大師人間佛教的精神,在如此艱困的印度弘法傳教,真不容易。聽著慧顯法師、黃教士談論計畫、討論細節,伴隨著大環境的資源匱乏,還必須把握各個可能的弘法機會,馬不停蹄的穿梭在等待度化的五濁惡世之中,其任務之艱困實在比我開創事業更甚多倍,打從內心對慧顯法師肅然起敬 !再度感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慈悲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