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本上的珍珠】戀戀藏書票———兼談西川滿的美書

文與圖/張良澤 國立台灣文學館提供 |2010.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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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談西川滿的藏書票與「美書」

藏書票、「美書」於台灣

潘元石兄創設「藏書票愛好會」,說:「期望不久的將來,也能和日本相同,藏書票在台灣廣受大眾的喜愛和歡迎。」

我從小就愛上文學,但家境貧窮,無力買書。南師畢業後,任教小學,每月薪水必抽一部分來買書;可是我親眼看到「藏書票」,也是很晚的事。

一九六六年至一九七○年間,遊學日本,常逛舊書店,發現同樣的一本書只要有作者簽名或貼著藏書票,其價格就高出數倍。有些名家手印的藏書票單獨出賣,小小一張紙,竟然標價數萬日圓,甚至數十萬日圓。我甚好奇,當然只能觀賞,無力也無必要購買。當時,我雖不知藏書票的真正價值何在,但只知道有蒐藏癖的日本人,「視藏書票比鈔票更值錢」。

等到我遊學歸來,任教於成大之後,便與劉峰松合力蒐購台灣關係的書刊。偶爾高價買到西川滿出版的限定本,便會有「藏書票」浮貼於扉頁或版權頁上。日治時期台灣的出版品中,唯有西川滿的著作或藏書有此雅趣。

不過,根據西川滿日後回顧的文章中得知,台灣文化史上,第一個持有藏書票的是河村徹,而第一個推廣藏書票運動的才是他。河村徹於《愛書》創刊號,發表〈書物梉趣味〉,文中第三「藏書印桱藏書票」,是台灣最早介紹藏書票的短文。

西川滿於一九○八年生於日本會津若松市,三歲隨父母遷居台灣。八歲起就愛寫詩,並自創個人雜誌。一九二○年考入台北一中,創刊同人雜誌《杜梉詩人》。一九二四年認識宮田彌太郎,創刊文藝雜誌《櫻草》。

早稻田大學法文科畢業後,一九三四年一月入「台灣日日新報社」主編文藝版,兼任《愛書》發行兼主編。同年九月,創設「媽祖書房」,十月十日創刊《媽祖》雜誌。

《媽祖》雜誌以詩為主,以宮田彌太郎的版畫為副,宣紙印刷,每期限定三百部。第二卷第二期起,加上立石鐵臣的版畫(偶爾也有著名版畫家川上澄生的作品)。直到終刊號(第三卷第四冊,一九三八‧三‧三)為止,共發行十六冊,成為台灣出版史上,最講求文學與美術之融和及印刷技術的第一本文藝雜誌(如今在日本的古書店全套標價至少八十萬日圓)。宮田及立石的版畫作品有的是獨頁浮貼,有的是刊頭插圖,其圖案頗具藏書票的風格。甚至浮貼的限定本標籤,也像是藏書票的功用。

一九三八年改「媽祖書房」為「日孝山房」。一九三九年二月十二日創刊《台灣風土》(共四冊),成為後來以金關丈夫、池田敏雄為中心的《民俗台灣》雜誌之先聲。一九四○年一月一日,創刊《文藝台灣》(共三十八冊),創下台灣文學史上第一本刊行最久的文藝雜誌。

當中,《文藝台灣》第三卷第六號(一九四二‧三‧二○)刊出「藏書票特輯」,可謂西川滿推廣藏書票運動十年的總成績。扉頁貼有立石鐵臣刻的〈幻塵居〉之外,另以單色印刷了飯田實雄、宮田彌太郎、立石鐵臣、川上澄生、谷中安規、板祐生等六人的作品。這是筆者所見的第一本「藏書票特輯」。

除了上述雜誌之外,西川滿另有二十六本著作,每一本的裝幀也都非常考究,創下台灣「裝幀學」之先河。

綜觀西川滿的文學作品,多以台灣歷史、民情、風俗為背景,編織成浪漫的異國情調,樹立異於北國(日本)的南國文學,豐富了台灣文學多姿多彩的世界。

筆者與劉峰松合購西川滿舊書之外,一九七九年任教日本筑波大學時,初訪西川滿於東京寓所之後,幾乎每個月都會往謁,直到去逝為止,故西川滿之著作幾乎蒐全,當中有的貼有他的藏書票。

戰後一九四六年四月十一日,西川滿全家被遣送返回日本之後,仍念念不忘他的第二故鄉———台灣。一九六一年十月,迎接台灣媽祖,創設了「日本天后會」,並成立該會之出版機構「人間梉星社」,除了定期出版《痌羜窔紿粣祣》月刊雜誌外,並出版他個人著作,其中有不少是戰前台灣版的改版。這時,他所用的藏書票除了沿用戰前的圖案之外,另有其他多種。

此外,西川滿別出心裁,偶爾會用台灣的年畫或金銀紙貼在扉頁,既表現台灣風味,又有藏書票的功能。要之,西川滿終其一生,都在寫書、編書、愛書,因而藏書票也成了他愛書的象徵。

我愛「美書」

藏書票固然是個人藏書的一種標誌,也是一種愛書的表現。其設計別出心裁,往往可以呈現藏書者的品味,而且多由版畫家限量手印,因此,藏書票本身就成為收藏的對象。

台灣人一向不看書也不買書,潘元石兄等人繼西川滿之後,推動藏書票愛好運動,不但可以陶冶美感,而且也會激勵愛書的風氣。我個人雖沒製作藏書票,但我愛書,也愛畫(尤愛版畫),如果一本書裡,有優美的文字,也有優美的圖畫,則令我百摸不厭。

西川滿畢生從事「美書」的製作,無論在台灣或在日本,都留下不可磨滅的功績。他終生愛台灣,在他九十一歲時,把他在台灣時代描述士林地方風土的小說《元宵記》(收於一九四三年九月十五日‧東京‧書物展望社出版‧西川滿小說集《赤崁記》)重新排版,另請溫井禎祥譯成中文,故前半為中文,後半為日文;另由潘元石版畫三幅做為插圖。

《元宵記》全書高級宣紙、綿綢封面、線裝,於一九九八年十二月八日,由東京吾八書房出版,限定本二百部。不幸西川滿於翌年二月二十四日逝世,此書成為絕響,也象徵台、日雙方熱愛文學藝術的最高結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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