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病房的護士小姐小圖，跟六年前曾來安寧病房實習，如今正接受住院醫師訓練的小勵醫師，在一家素食餐廳結婚。

當婚禮喜宴的甜點上場後，小圖跟小勵在餐廳門口送客。這時一個穿著帥氣，表情輕鬆的青年，搶先我一步，跟新娘拿喜糖並開心地說：「護士姊姊，祝妳幸福。」

「周醫師，他就是小喜，媚琳姊的兒子，你還記得媚琳姊嗎？」小圖露出幸福的笑容跟我說。

「哇？」我驚訝的看著排在我前面，正在跟小圖恭喜的帥氣小伙子。

「大概是五年前的事了，那時小喜還在念國中。」小圖以為我想不起來，再提醒我。

媚琳是我五年前照顧過、已往生的安寧病人，她因癌症轉移到整個腹腔，疼痛難耐才住到安寧病房。那時候媚琳已跟先生分開，小喜是老二。

為什麼我特別記得媚琳跟小喜？一方面是媚琳剛到安寧病房時，承受著巨大的身體痛苦，以及靈性的不平安。另一方面是因為，當時護士小姐曾多次跟我反應，小喜會對護士小姐惡作劇，有時候還會在她們的背後潑水。甚至在被制止後，還會故意把公共廁所的地板弄髒。讓大家，包括工友老婆婆也很傷腦筋。

然而，小喜當時雖然行徑乖劣，但我記得當時護士小姐們，不但沒有因生氣而放棄他，反而察覺可能是悲傷的反應，大家在護理長的帶頭下，特地念了一堆有關青少年悲傷的書，希望更貼近小喜內心。

回家的路上，我邊開著車，邊想著小喜已念大學，不但跟小圖一直有聯絡，今天還特地來參加她的婚禮，突然感到心跳變得很快，比我剛剛當新郎新娘的介紹人、向來賓致詞時還要快。

兩周後，我打電話給小圖：「謝謝妳貫徹了安寧療護『全程』的關懷，很不容易。」

「媚琳姊生病時，曾交代小喜，要跟我們這些醫院的姊姊們好好學習。那時候媚琳姊的親人，只剩下年邁的母親跟一個小弟。」

「記得她的親人不多。」

「也許曾經允諾過媚琳姊，有留下小喜的手機號碼，才有機會在媚琳姊往生後，偶爾和小彗（另一位護理師）一起載小喜出去聚餐。」

「持續關心這麼多年，不容易。」

「在餐敘間，當我們知道小喜在飲料店打工，也知道他繼續升學，並且還會主動跟我們這些姊姊聯繫時，就知道他沒有變壞。」（上）

（作者為中山醫院緩和病房主任  周希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