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Matthias Böckel
文/林念慈
蒜,別名大蒜、蒜頭。張華《博物志》記載:「張騫使西域還,得大蒜、番石榴、胡桃、胡蔥、苜蓿、胡荽。」因來自西域,故稱「胡蒜」。相傳漢武帝食蒜後胃口大開,立即賜宴群臣,自兩漢食蒜之風鼎盛,司馬遷、蔡文姬都愛不釋口。
西方人好吃大蒜的歷史更悠久。埃及法老王圖坦卡蒙大概是最資深的「蒜迷」,考古學家在其陵寢中,發現大量蒜株的化石;西元前十一世紀,希臘《荷馬史詩》則記載探險家奧迪賽吃大蒜獲取力量的故事。大蒜確實充滿力量,能抑制、消滅多種球菌、桿菌、真菌和病毒,二次大戰期間,前蘇聯流感藥物不足,政府換供應民間五百噸的蒜頭,這才控制住流感,大蒜也因而稱作「俄國人的盤尼西林」。
而力量的另一面,是躁動。
佛陀在世時,有位地主是虔誠的佛教徒,種了很多蔬菜,只要是出家人托鉢,他都歡喜布施。當時有一群喜歡蒜頭的比丘尼,每天都向地主要一些,某天地主請她們自行去拔,誰知蒜頭都被拔光了,還將蒜園踩得東倒西歪;佛陀知道了以後,便將比丘尼喚來,訓戒道:「吃蒜頭會煽動欲心,此乃修行者的大忌。」
蒜頭屬「五辛」之一,五辛類的食材往往氣味強烈,生食引發肝火,熟食增生荷爾蒙,難免擾亂心志,有害修為。明朝的唐順之有另一種看法,其〈食蒜〉詩云:「三餐齏粥猶嫌穢,百味葷腥久不嘗。傾來食蒜如餐密,已換山中一副腸。」詩人已經好一陣子都吃簡單的飯菜,未食肉味,轉而喜歡大蒜,如同換了另一套腸胃。雖不符合嚴明的佛教教義,倒也展現出一般人對樸素、自然生活的嚮往,以及獨特的審美趣味。
吃蒜的好處不少,如殺菌、預防感冒等,可惜氣味太過強烈,常叫人敬謝不敏。宋代詩人范成大到蜀地,竟寫下〈巴蜀人好食生蒜,臭不可近,頃在嶠南,其人〉致敬,光看題目就知蒜味夠嗆;而元代王禎卻說:「(蒜)味久不變,可以資生,可以致遠,化臭腐為神奇。」究竟是范說了「蒜」,還是王說的「才算」?
或許精緻繁複的蒜瓣,早已暗示了事物的多面性,比如蒜雖濁臭,卻可去腥,正是「化臭腐為神奇」;當我們不知該怎麼辦,不妨換「另一瓣」,以多元的思考與視野,剝開一個更豐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