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禾月

五十年後再見「曇花一現」，居然讓我的心境和已經逝世多年的公公有了連結。奇妙、感恩。

年初朋友送來一盆小葉曇花，說是在他家長得不夠好。我把它掛在我家南面小花台的牆壁上，每天定時和其他花一起澆一次水。它還是省水一族呢！澆下去的水有一半往下掉在茉莉花盆裡，兩花相處愉快，愈長愈高興，不知不覺上下各伸出一根結實的軟枝條，怕它太強勢，鳩佔鵲巢，影響到老茉莉生長，只好將這軟枝條剪掉大半截，還好它不記仇，葉片始終亮綠，生機盎然地活著。看到這旺盛的生命力自然心生喜悅。

春去、夏來、秋到，朋友Line來她妹妹家（即曇花娘家）的曇花，已經開了，要我也留意家裡這盆。果真，開窗細看，葉片周圍冒出點點深綠帶暗紅的花芽。不少喔，雖然小小的，卻和母體一般壯碩，值得祝福，滿懷期待。一日看三回，只敢如往常澆水，不敢造次亂加肥料什麼的。祈求的就只是風調雨順，偏偏氣候多變，兩周之內，有幾天中午豔陽高照、烈焰當空；也刮過幾陣強風，下過幾次大雨。

趕緊上網查查，一說：曇花照顧就是大盆、大水、大太陽；一說：忌陽光直射……心裡有點七上八下，想移進照顧，又不敢，就像對待兒女一樣吧，努力叫自己只可祝福，不要焦慮。

眼看花托推出三公分，花苞也已經飽滿，曇花只會「一現三、四個小時」，到底哪一天要開呢？完全沒有經驗，只能將頭頂在黑黑的窗上加強觀察，送出祝福。花苞不是已經又大了一點了嗎？怎麼不開？可別晚上趁我睡著時偷偷開喔。

幸好，有天朋友的妹妹到她家，雖然已經晚上了，仍然拜託她們過來幫忙診察。有經驗的她看了看，明確的說：「像那樣花苞已經有漏出白的部分，第二天晚上就會開 。」終於讓我的心安定下來。

太棒了，第二天晚上十點剛過，二十朵白白的曇花同時展開，那情景好令人驚豔，趕緊移到室內讓先生瞧瞧，並為它布置背景，好好拍下這如願的「一現」。

回想，民國六十三年初結婚後第一年，先生還在高雄上班，自己和公公婆婆三人住在種有荔枝、水梨、芭樂、木瓜、石榴花、孤挺花、蘭花……和兩小畦菜圃的頭份老家，每天下班走進這有花有菜有果樹的前院總是欣喜。

那年，也是這個時節，一天晚上公公開啟屋簷下的燈，要婆婆和我走出客廳大門，欣賞門口兩支水泥柱上開滿的白白曇花。這對小時候家中只有一棵老柚子樹的我而言，帶來莫大的驚喜和恆久的記憶。

然而，就只是難忘的記憶。直到這回親身經歷，不禁想像著當年已經退休，在家照顧庭園的公公。面對曇花由兩小株慢慢長大茁壯，最後出現花芽到花苞到花開，將近二十天的時間，公公應該和我一樣，默默的觀察、祝福，關注陽光風雨，細看花苞變化，預測它們哪個晚上、什麼時間要一起綻放……甚至想讓婆婆和無知的我驚喜，也和我那天晚上十點零二分，由陽台將那婀娜多姿的白花綠葉小心提進屋內，想讓完全無知的先生驚喜，是一樣的心境吧！

琢磨著公公的心境，想念他，更感謝他曾經用心照顧庭園，無形中滋潤了家人的心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