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潘煊

出版過20餘本著作的凌明玉，創作文類以小說為主，兼擅散文與少兒傳記故事，豐富的創作經驗，讓她在字裡行間，為讀者打開一扇扇觀景窗。



長居城市水泥叢林中的人們，大概難以體會漫步於自家菜園裡，被濃郁的花香如輕霧般附著在臉上、皮膚、呼吸之間的幸福；也可能從未在掘出綠竹筍時，感覺錐狀的筍子們就像可愛號角，輕輕吹走了心裡的烏雲。這些動人的鄉景描繪，在《一個偽農婦的田園日記》中俯拾皆是，作者凌明玉敘事的角度很別致，她稱自己是「偽農婦」。

偽農婦與真農夫

偽農婦這個定義的成立，依托於她的先生真農夫Ｊ。

Ｊ在50歲時從科技業高管的職位上提早退休，成了大地上勤奮的農人，在鄉村種菜、蓋農舍、手作木家具。作者本是抱著實驗心態展開她的生活隨筆，近距離觀察Ｊ這菜園新手、蓋屋新手、家具新手一路修練成熟手的歷程。寫著寫著，饒有意趣的日記體直播秀，竟篇篇連綿架構出鄉村圖景，保留了他們到鄉村生活完整的時間軸。

出版過20餘本著作的凌明玉，創作文類以小說為主，兼擅散文與少兒傳記故事，她在耕莘寫作會寫作班擔任課程編排、兼任講師、導師已逾20年。豐富的創作經驗，讓她在字裡行間，為讀者打開一扇扇觀景窗，比如她在〈頂樓的風景〉中寫道：「早晨，站在頂樓陽台晾完衣物，我總愛眺望遠處的拉拉山系，沿著山稜線俯瞰整個大溪和平鎮腹地，我們家就在交界處，在霄裡池、在落羽松、在灌溉溝渠旁，在這一大片田地的某個角落，就是我們小小的農舍。就像原本存在山林的樹木和苔蘚，這間農舍彷彿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

夢想之屋新鮮創作

身為創作者，凌明玉特別能在生活諸事裡看到創作的精神，她在〈夢想之屋〉篇中寫先生蓋屋最初，「苦思農舍的藍圖，見他皺眉不語，應該也在創作中，如同我的創作，沒有一件是容易的事。」她能洞悉這農舍對先生而言，是退休後放諸身心的自然野地，是重返童年毫無憂慮的樂園。

當農舍終於完工了，久居城市的偽農婦驚喜於種種新鮮，過去習慣在一坪大的廚房和簡陋的廚具挨挨擠擠，而嶄新的鄉下廚房，約莫有城市小廚房四倍大，她內心直接吶喊：真的可以這麼奢侈嗎？

「簇新的廚具和鍋碗瓢盆進駐後，開一頓飯是新鮮，從田裡挖來一篷篷福山萵苣，自菜葉縫隙冒出翠綠毛蟲是新鮮，做菜會被忽然盤旋的金龜子全程監督也是新鮮。」

打開廚房的後門，觸眼所及綠意盎然，隔壁人家的兩棵香蕉樹垂掛著兩大串綠蕉。「溽暑的夏日，陣陣攜帶草葉香氣的微風在農舍浮盪，我想起了城市悶燒鍋一樣的家。真的可以這麼奢侈嗎？我們真的擁有鄉下人家了。」

雙頻切換的「兩個我」

Ｊ的退休生活在種菜、蓋農舍之餘，他還發下驚人之語，「全部的家具我都想自己做。」

Ｊ的木作老師是裝潢隔壁姊姊家的木工師傅，每天教他一點木工絕學，外人看他又要種菜又要做床架、書桌、各種家具，跟瘋子似的，Ｊ卻樂在其中。

偽農婦在〈Ｊ的木作課〉一文中驚呼：「當我收到書桌的實體照片，驚訝地看著寫作20年來總是將就餐桌書寫的我，終於有了兩公尺長的棕色玻璃桌面書桌，如夢似幻，有種不真實的感覺，真是屬於我的嗎？」

城鄉兩個家，雙頻道切換生活，彷彿因為對照，感受更加立體鮮明。書桌，對作家而言是最具象徵的疆域，作者形容：「城市家的書桌一團亂，堆疊各種參考書籍、備課資料、評審作品、奇巧文具、怪誕小玩具、大小不一的記事本、電腦、iPad……還要留點活路給電源線、充電線迂迴前進。我大概是在製造一個唾手可得的洞穴那樣布置小書桌。」

而在鄉下農舍的書桌，玻璃桌面敞亮地倒映竹林倒影，捧書靜讀，「每本書的書頁都沾染鄉間氣息、鳥兒啁啾、風吹過稻田吹過菜園抵達我的窗，我不想寫作，只想感受遠離塵囂的片刻安寧。我逐漸發現自己在兩個家，存在著兩個我。」

換個視野，更能看見周遭忽略的人與事、晴和陰、風及雨，都是生命的豐美滋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