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出谷司馬

在中國大陸西南眾多的民族中，有一個被稱為「雲朵中的民族」。擁有這樣詩意名稱的，就是主要聚居在青藏高原東緣、四川岷江上游一帶的「羌族」。

羌族人自稱「爾瑪」或「爾咩」，兩者雖然聽起來很像，但是自稱「爾瑪」的羌族人卻不見得認為自己跟「爾咩」是同一個族群，「羌族」只是在族群識別政策下一個較大範圍的統稱而已。

由於資源缺稀，同被視為羌族的人民之間也會因為競爭資源關係緊張。各自的村寨都是建在半山腰的平坦處，憑藉著良好的視野，警戒其他村寨的人是否來到附近爭奪資源；且為了擴展防禦視野，幾乎每一個羌族的寨子裡，都有一座座以石頭砌成的碉樓作為防禦工事。

根據長期在羌族地區進行研究的王明珂院士觀察，羌族的碉樓有四角、六角及八角等形式，高度由二十多至四、五十公尺不等。碉樓內部還會分層，一般在三層到十幾層之間，每層高度約三公尺，較為普遍的是三層式碉樓。樓層間有樓梯可供人上下攀爬，牆上的孔洞可以對外瞭望或放槍攻擊。

能夠分層的建築形式，表示內部空間不小，甚至危急時，全村寨的人都可以躲進碉樓。而愈是資源競爭劇烈的地方，碉樓的數目也愈多。

關於碉樓的歷史記載，最早可見於司馬遷的《史記‧西南夷列傳》，裡面描述這裡的「冉駹夷」建有高數十丈的「邛籠」，也就是我們今日看到的碉樓。

四川巴縣的梭坡鄉，擁有現今世界上最為集中的古碉樓群，享有「千碉之鄉」的美譽。不過，這也代表著此處可能是當時資源競爭與戰事最為激烈的地方。可以想見的是，以當時的建築技法要在這樣的地形建立如此高的碉樓，是相當不容易的事情。

碉樓的建築材料，全是就地取材的石片和黃泥土，既沒有電腦繪測技術，也沒有大型起重機具，全得靠工匠熟練的技術跟經驗。更不要說這裡還是有名的斷層帶，從羌族流傳下來的地震神話可知，在這裡地震就像家常便飯一樣平常。

然而，這裡的居民卻說百年來再沒有興建過新的碉樓，因此今日所見全都是百年以上的碉樓。而在這段期間，從一九三三年茂縣疊溪大地震到二○○八年的汶川大地震，都沒有將這些碉樓震倒，其防震能力實在令人嘆為觀止。

碉樓不只堅固，防禦能力也不容小覷。清代乾隆年間的「大小金川之役」所遇到最大的阻礙，正是這些碉樓。

記錄當時戰況的張廣泗說：「臣自入番境，經由各地，所見尺寸皆山，陡峻無比；隘口處所則設有碉樓，累石如小城，中峙一最高者，狀如浮圖，或八、九丈、十餘丈，甚至有十五六丈者，四圍高下，皆有小孔以資瞭望、以施鎗砲。險要尤甚之處，設碉倍加堅固，名曰戰碉，此凡屬番境皆然，而金川地勢尤險，碉樓更多。」

意思就是說，這些宛如小城的碉樓既堅固又難攻，也莫怪大小金川打了兩次，前前後後累計達八年之久。從羌族的角度來看，該說這些碉樓「功不可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