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禾月

在細雨中感染著植物們的活力，見微而知其美，留連忘返，自然寧靜舒爽。



因著特殊的因緣，走出本來應該上課的地點，細雨綿綿中踏入附近觀賞過幾次的「里民花園」。不像以前只是路過進去繞一下，這回時間充裕，又是植物和自己都愛的溼潤天氣，天竺葵暗紅、粉紅、鮮紅不同的植株，五十元硬幣大小上面灑滿晶瑩雨珠的嫩綠色花苞，由三公分長的花梗撐出絕配的深綠色花托捧著，錯落有致的長在全身細毛的花莖上，姿態飽滿、色彩獨特，它們和深藏莖葉中運作不息的系統缺一不可吧，生命、奇美！

三色蓳、醉蝶花、沙漠玫瑰、蝴蝶蘭、螃蟹蘭、含羞草、薄荷……水池中的吳郭魚、錦鯉，園底高大的茄苳樹，和掛著一大串香蕉的香蕉樹，都有造物者給的完美系統，在不到百坪的園子裡努力的活著、活著。四十分鐘在細雨中感染著植物們的活力，見微而知其美，留連忘返，自然寧靜舒爽。

人生沒有一處能久留，總有下一站。

妹夫開了門。走進小妹躺了近四百天的房間，看護微笑面對。和往常一樣，我伸出雙手和小妹互握著，她睜開眼睛，有看到嗎？反正無言。微弱的叫我一聲「大姐」，已經是二百多天以前的事了。春雨並沒有為她注入生機，造物者給的完美系統終有失靈的一天。默念心經雙手互握為她祝福，專注的念，手上的脈搏微微的互動，祈願小妹能不痛、舒服。

三點半了，看護帶著道具走出浴室，在小妹頭下放著接水盆，地上擺放臉盆，肩上掛著乾毛巾，手上拿著塑膠罐，笑笑的說：「要洗頭髮」，不是那麼標準，但是聽得懂。熟練輕巧的洗著那頭短而密的灰白頭髮，洗完仔細吹乾梳好。每周四在床上洗，周日在浴室洗澡的時候一起洗。

生病前，小妹有一頭濃密柔美的頭髮，因為頭髮多，一直都是到美容院洗頭的。如今看著完全無法自理的她被如此用心的洗著頭，只能為她感到慶幸。謝謝年輕看護阿純。

今天注定是個和植物大團圓的日子，回程於大安公園捷運站下凹庭園補充了一個大妹妹送的鳳梨酥，繼續最愛的春雨踏青，聽完喜愛的流水聲，雖然小小的卻也滿足，隨緣漫步。茂密的落羽松、生態水池小島林上白鳥均勻分布站在樹梢，也是在洗頭洗澡呢。

落羽松邊公園10號出入口，正是小妹和我往日約會的地點，會面後我們往音樂台對面的小坡樟樹下鋪上野餐墊，或坐或站或躺，吃些小零嘴，然後趁她血糖還沒有低的時候，慢慢走到家附近的簡餐店，一起吃她愛吃的排骨飯，吃完對面小公園稍坐，再走幾步路就有公車可以讓她坐到公館轉捷運回新店的家。

就這樣半天時間由大安公園的西邊進東邊出，是我們姐妹往日約會的日常。

今天站在茂密的落羽松樹下，望向小丘看到我們常用的廁所圍起來整修中，轉頭去看水池中的紅嘴小鴨在睡蓮間悠游。其實這段日子以來，我不太讓自己走上小丘經過和小妹野餐的樟樹下，怕會懊悔自己對小妹的病痛不時責備幾句，欠寬厚。

往回家的方向移動，來到櫻花開過綠葉茂密的櫻花丘，天氣漸晴，含淚望著灰白無垠的天空，心想，小妹若妳需要，我來向最疼愛妳的奶奶說：「請您把小妹帶到身邊共享天倫吧，她會像兒時一樣快樂的依偎在您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