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C H
文/張敞
七里香,又稱千里香、萬里香等。《臺灣文獻史料叢刊》記載:「每五、六月開花,繁英堆雪,濃香遠聞;故世人以七里香目之。」香則香矣,物理上的傳播距離絕對不到七里,但有詩歌,沒什麼傳遞不了的。
我書架上的第一本詩集,便是席慕蓉的《七里香》。彼時更喜歡〈一棵開花的樹〉,全然忽略了那小小的、潔白的花朵,全然不知那是一則提示:二十年後,人世滄桑,年少心情會在夜半躡足而來,並於枕畔綻放。七里香又叫「月橘」,芸香科,輕搓葉片,就會冒出柑橘系的冷香;但往事禁不起搓揉,於是酸楚四濺,都是從前求而不得或輕易別離的……別人覺得不起眼,我卻在乎素心一片,如同呵護著細小柔軟的花蕊。
畢竟,再也無法回到那麼單純的時刻。
成人通常冷漠又節制,硬是與過去隔著一條綠籬,涇渭分明,還會拚命驅趕孩子氣的自己,不敢相認。青春是一年生草本植物,短暫、柔弱,還長不高,看不見更高更遠的世界;但難道現在算成熟了嗎?除了老去,我的性格依舊潮溼,且眷戀溫暖,甚至比從前長得緩慢,就像七里香。
我循著香氣漫步,才發現有朵小白花開在籬笆上,鐘形花瓣,冷不防便敲醒年輕的夢;而籬者離也,所以相聚離開,在心頭刻上一道道不規則縱裂紋。所幸記憶馥郁,溫柔了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