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赫連擁
幾年前看了一部大陸中央電視台製作、有關西夏王朝歷史的紀錄片〈神秘的西夏〉,其中有一集特別講述了西夏開國皇帝夏景宗李元昊(一○○三~一○四八)自創西夏文的故事。
西夏是中國歷史上以党項族為主體所建立的王朝,李元昊出身党項拓拔氏,與他的父親李德明皆精通漢語,在他繼位後實施了一連串改革。
有鑒於當時大夏國周圍的其他遊牧民族都有自己的文字,而党項族人雖有語言,但文字卻始終是借用漢文,為了脫離和中原漢人在文化根源上的附屬關係,李元昊不但放棄了唐朝與宋朝的賜姓,改姓嵬名氏,更名曩霄,更發明了屬於党項族自己的文字系統,以此和漢文化以及政治地緣區隔開來。如此一來,他所統治的部落便可以與周邊所有小國平起平坐,就此「稱國」。
李元昊命令他的重臣兼學者野利仁榮創制文字,歷時四年(一○三二 ~一○三六),發明了六千餘字,是為西夏國字,在當時又稱作「番文」或「番書」,作為國家的官方文字推行流通。
西夏文的特點,是以漢字筆畫作為基礎,每個字幾乎都能找到漢字中熟悉的部首偏旁,通篇乍看有漢字的韻味,卻無法用一般漢字常識來解讀。
自從看過〈神秘的西夏〉之後,我對西夏文字產生了興趣,不過,是純屬於藝術設計的那種喜愛。因為這個文字的形成,不同於一般歷史上大多數的古文明語言,不具有漸進式的演化發展,而是透過極少數人以橫空出世的姿態「開發上市」。在我這個吃過設計飯的人眼裡,西夏文明的文字發展史簡直可以用「短期專案」來定義──如果那個年代有電腦的話,估計党項人應該用不了四年,就能在漢民族及其他民族之間鼎立中原。
可以想像,幾近一千年以前,兩個雄才偉略的大男人夥同團隊為了獨立建國不眠不休地設計字體,可說是攬下了一個歷史級別的「專案」。而他們也確實沒有白忙,這文字在西夏國滅亡後仍在繼續使用、文化仍在傳承。宋朝將西夏文稱之為「河西字」,用它印製了大量佛經,已知最晚的印刷品是在明朝宣德五年或七年(一四三○或一四三二);清朝嘉慶年間,還在大雲寺內發現了刻有西夏文的石碑。有學者精算,西夏文字從發明到流通,在中國的歷史長河中活躍了四百六十餘年之久。
而今西夏文明已然消失,語言已經失傳,留下的文字卻保存了非常深刻的韻味,對這款形樣如此複雜的文字,其設計者背後的心態總是引發我非常多的猜想。以設計的角度來說,筆畫如此繁冗是很難辨識和推廣的,抄寫與閱讀都困難,不符合實用原則。我不知道這種文字的滅絕有多少成分是跟它的設計有關,但可以肯定的是,後世會想要研究它。
儘管西夏文被語言學家列入「滅絕語言」(Extinct language),在網上卻是有電子版文字可以顯示的,這也是近年才推出的統一文字碼,已有輸入對照表可循,使得該文字在網路上得以活靈活現地與其他文字並列。不僅為研究該語言的專家學者們提供了莫大的便利,也為我這種文字愛好者開了一扇窗,可以做些大膽而隨心所欲的窺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