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雲大師早年常利用路經寶橋的時間打腹稿、思考如何講說佛法。圖/人間社記者陳碧雲
文/星雲大師
一句話 給人受用一生
文/星雲大師
有些時候,常有團體找我講話,只給我五分鐘、三分鐘,那是最難回答的。因為時間那麼短暫,能講出什麼呢?
我也不斷的磨鍊自己,雖然只是三分鐘,我總要給人一些金玉良言,所以不管時間長短,我都會欣然應許。
尤其經常也有人問我:「請你給我一句話吧!」突然要說一句話,該從何說起呢?這一句話實在比一場演講還要困難。因為一句話就要讓人可以一生受用,所以我常常在緊急之下,馬上要了解對方是什麼身分、什麼程度,再送他一句話結緣。
後來我自己也得知,原來每一句話都可以做為「一句話」的座右銘,但要觀機逗教,否則不能盡如人意。例如:「做己貴人」、「享有就好」、「肯定自己」、「不忘初心」、「忍耐最好」、「我是佛」等等,我也會引用像「相信因果」、「明因識果」、「惜緣惜福」等,來做為開示的結緣。
還有一些突發狀況,也訓練我在短時間內就能打好腹稿。五十多年前,初到宜蘭,訪客特別多,寫文章、編輯等的事務也很多,有時候一天忙下來,不知不覺就到了晚上。忽然要我上台講演,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一般的老師在上課前,都要做一些準備功課,但是我都沒有辦法準備,到台上去能講些什麼呢?也經常會有腦海裡一片空白的時候。這就訓練我,也逼迫我必須要有急智,要能應付突發事件。
後來不管是忙到晚上,忽然要講演了,只要自己在椅子上靜坐五分鐘,或者去拜佛十二拜,跟後再到台上,就會自覺很有力量、很有內容。所以佛法裡常說「佛菩薩加持」,大概就是這種力量吧!
寶橋度佛 隨順對象說法
1967年,佛光山開山以後,當時我擔任東方佛教學院的院長,朝山會舘經常來一通電話:「師父!有一些信徒要請您開示。」朝山會舘有許多信徒,各種職業都不一定的,他們集中而來,有的是建築工會,有的是水利會,有的是藝術團體的老師,有的是企業家,婦女、青年或兒童,各種職業的人士都有。面對這許多不同的對象,我要如何講說呢?
幸好,我每次從學院到朝山會舘,都要經過一座橋梁,每每我走過這座橋的時間,就讓我可以思考該如何講說佛法。這座橋,就是佛光山的「寶橋」,佛經有一個故事叫「寶橋度佛」,我真的就是靠這一座橋,給我一點思考的時間,所以我很感謝這座橋梁對我的貢獻。
因為來的人各有不同的職業,我必須要像觀世音菩薩「應以何身得度者,即現何身而為說法」,所以我見到農夫,就跟他講農業;見到商人,我就講經濟;見到青年,就跟他講佛教對青年的關係;遇到婦女,就講家庭治理之道,往往都能收到效果。經常也有些性質類似的團體來,比方婦女的團體,我就把昨天對婦女講的話,對今天第二批的婦女再說一次。
但是那個時候,朝山會舘有一位叫宏恩的服務員(依菴法師),只要我一開講,他就站到旁邊做聽眾;我怕他取笑我老是每天都講同樣的東西,所以都盡量講不同的內容,要想出很多不同的題目,當時的確是很困難、很辛苦的。到了今天,我很感謝依菴法師,他自己也不知道幫助我這許多的進步,逼迫我去思考,逼迫我去用心。
所以,一個人在學習的階段,只要能接受壓力,接受推擠,能夠樂觀,就會有所進步。
在這些情況之下,我也研究了很多方法來學會講演,例如,用「四分法」最為妥當。什麼是「四分法」呢?如果只是漫談,聽眾會記不清楚你講過了些什麼,所以最好把大綱第一、第二、第三、第四,都列點下來,讓聽者至少都能記住綱目,了解我說的大意。
逆向思考 化解人我紛爭
我也學會了逆向思考。因為講演不能老是像老生常談,就像「勸世文」一樣,老是要人家忠孝仁愛、信義和平、三皈五戒、四聖諦、十二因緣,這樣終究不能交代得過去。我覺得可以改為逆向思考,在講說的內容裡加進一些不同的看法,比方:「你對我錯」、「你大我小」、「你有我無」、「你樂我苦」。
這許多的問題,看起來都很簡單,但都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到的道理。因為一般人只知道「我大你小」、「我對你錯」、「我有你無」、「我樂你苦」。但是將這個思考反過來想,你再說出一個道理,就可以收到很大的效果。好比我經常引用一個故事:
一個張姓人家經常家庭不和,就問李姓人家:「你們家都一團和氣,為什麼我們家經常吵鬧不休?」李家人就說:「因為你們家都是好人,我們家都是壞人。大家都是好人,就容易吵架;而我們家都承認是自己的錯誤,都是壞人,那就不容易吵架了。」這個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接著舉例說:好比李家的茶杯打壞了,一個人就趕快說:「對不起,是我錯了,是我把茶杯打壞了。」另一人會說:「是我放在那裡的,都怪我不好!」大家都承認錯誤,當然就吵不起來了。
張家的人不是這樣,茶杯打壞了,打壞的人就先大叫:「誰把茶杯放在這裡?」打壞的人沒錯,都是放的人錯。放茶杯的人也不服氣,就說:「是我把茶杯放在那裡,誰叫你把它打壞呢?」所以張家就經常吵鬧不休。
這樣的故事往往能收到很好的效果,目的是教導大家,認錯是美德,認錯是勇氣,只要學會「你對我錯」,反而能解決問題,不傷和氣。類似這種人間生活的譬喻,讓我深深感覺到佛教對生活的重要,很適用於佛教的人間化,於是心中慢慢思考、蕩漾、成形,後來索性對太虛大師的人間佛教打起了招牌,徹底地宣揚了。(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