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袁葦（職能治療師）

一個孩子的表現好壞與否，很明顯與環境或主要照顧者有關，尤其是內心敏感，需要強烈安全感的孩子。



我奉命去幼兒園評估個案，小含是主角，身分別是注意力不集中具衝動特質。她有雙清澈靈動的眸子，早慧，卻看不到天真。

踏入企鵝班，看到一屋子活蹦亂跳的寶寶，會哭、會玩、會笑、會找老師抱抱，就像一座春天來臨的花園，充滿了生命力。我蹲下身和小含面對面，正要開口自我介紹，小含盯著我說：「你是職能治療師嗎？」我笑笑點點頭，想說這孩子怎麼連治療師都知道？沒有問第二句話，小含乖巧的收拾書包準備跟我去醫院。

這麼容易跟著初見面的陌生人離開？沒有哭鬧閃躲？我搖頭對小含說：「今天我在這兒陪著妳，妳乖乖上課。」小含放下書包，迅速鑽進一群寶寶同學中，直挺挺的坐著，把注意力放在老師身上，表現出極度的專注，不但對老師說的話頻頻頜首，還認真舉手搶答。

之後，在我與老師互動的過程中，小含一直來問問題。她知道我們在討論她，不動聲色的觀察我，像個沉著的小大人。短短幾十分鐘，我對小含的認識，和預先讀過的小含檔案有著天壤之別。

小含背後有什麼樣的故事？

班級老師說，小含因為注意力不足、挑釁等等行為問題，被前一個幼兒園的老師處罰到外婆不忍心，把小含轉學到這兒。自從轉來這裡之後，小含在有大人的環境裡，都表現得非常好，只有在下課或者是玩遊戲的時候，才偶爾會出現衝動的行為，學習表現進步神速。

到底是環境、大人有問題，還是孩子有問題？一個孩子的表現好壞與否，很明顯與環境或主要照顧者有關，尤其是內心敏感，需要強烈安全感的孩子。

外婆剛好來接她放學，加入了我和老師的談話。

原來小含是非婚生子女，她是外婆帶的孩子。外婆很疼惜她，只是小含懂事後，也了解到外婆不是媽媽，會默默的看同學們唧唧喳喳地說愛媽咪愛爸比，看著同學的媽咪牽著他們的小手回家。

小含問外婆：「媽媽什麼時候回來？」外婆也只能含糊帶過，小含就不再追問。小含曾聽過媽媽跟外婆說，要把她送回去給不務正業的老爸，外婆和小含心裡都知道，她倆不能對媽媽有期望。

推測小含在第一個幼兒園中，想得到老師的注意關愛，觀察學習到「調皮搗蛋」老師會特別安撫，就有樣學樣起來。也許小含不專心、調皮的頻率太高，老師勸說無效之下，沒有細細了解小含的家庭背景與心理狀態，竟開始處罰小含，罰站、罰跪，還通知外婆，希望外婆帶小含去醫院檢查。小含「順利」在醫院取得了「注意力不集中過動」的標籤。

也許小含真的有這樣的問題，但小含能表現出專注優秀的行為，代表她有控制自己的能力；有挑釁老師的故意行為，代表她有足夠的智商，想去引起老師的關愛與注意，而且更清楚的是：小含很聰明、很敏感，對安全感與愛有強烈的需要。

還好，外婆將小含轉學到新的幼兒園，並努力與老師密切地雙向溝通，親師共同關心孩子的心理狀態，在有愛與包容的環境中，小含進步神速，每一天都想當個好寶寶，全心把老師說的學好、做好。

至於對母愛的渴望，如果媽媽不能給小含足夠的安全感與固定的聯繫，我給了外婆一個「不專業」的建議：在小含小學之前，外婆可以以媽媽之名，定期寫信或寫卡片給小含，在小含傷心失望時，鼓勵、支持她，讓小含能感受到媽媽的存在。

希望小含能重拾六歲孩童的天真。有時候，人生許多事情……長大就會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