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高愛倫
職業作家三年出版兩本書是很通常的頻率,我卻在六年之間陸續寫了五本書,這個速度拜我從事快節奏新聞工作之訓練。
當年,在編輯部,一個晚上寫三千到五千字很習以為常。在那個沒有電腦的年代,任何文字都是一筆一劃寫出來的,以致我的右手中指磨出一個大繭,比捏腳師傅的職業傷害還要誇張,手腕處的肌腱也隆起像個小丘,時時劇痛。退休後去打類固醇治療,再慢慢保養,才慢慢恢復這隻女人該有的纖細手掌。
寫新聞很容易,只要根據特定對象之特定事物,把已發生的事縷出調理據實以報,再把可能關連的周遭狀況做邏輯性的推論,這就是新聞的主要結構,且都以事實為本。
離開新聞界之後,找我寫「明星書」的邀約很多,但是我不為所動。在我內心,我對自己駕馭文字的能力,是有較多期待的,我不想依附在熱門話題或熱門人物這個主幹上,去摩擦點燃文字的煙火,我要用自己原生的概念去追逐文字的層次,讓自己的思想與文字能並駕齊驅。
剛開始寫的書,多半鎖定女性事件思維,閱讀年齡層更是普遍顧及有相同生活經驗的對象。
我認為,創造共鳴效應,是一個作者應該有的柔軟態度,這不是討好,不是配合市儈,而是在摸索的語言話題中,挖掘自己最適合的文風。
寫新聞,是先有事件,才有標題。寫書,應該是先有書名,再有完整章節內容。一本書,七萬字還是八萬字,都是跟著書名的主軸盤旋行進,書名要的不只是好聽好念好炫,書名的最大力量是在未翻閱之前,視覺觸及就已經能跟心靈感應出現重疊的焦點。
我的第六本書,我從人間故事裡淬煉每個人都必會遭遇的過程,脫口而出書名《誰都希望從一而終,但是也得饒過自己》。
多數人以為從一而終是用在婚姻情感的專有名詞,不是的,「從一而終」適用於人一生當中各種不同的境況與選擇。諸如:
你的藍白綠紅政治選項,是不是努力維持從一而終?
你的基督天主佛道,是不是也堅持從一而終?
你在文理科的學業、事業上,是不是只能選擇從一而終?
從一而終曾代表堅定忠誠的重大意義,但是,世代交替又相傳,從一而終的好能不能有新的主張?我的新書,雖保有我偏愛的溫暖,但是也出現自然無束的麻辣;甚至語多放肆,選材衝破同溫層,文字挑戰年齡層,蓄意選擇在危險話題裡逆向行駛。
四十歲前後,我已活出人生不同劇情,但是直到七十歲,我才活出小聲大氣的膽量。
這次邀請情場男女、職場老少、婚姻內外、得失兩端的你們與我共同思考:「從一而終」真的是我們必須服膺的唯一遊戲規則?還是,「饒過自己」才是彼此必須接受的馴服過程?
書裡的每一個男女都可以角色易位,欺負和被欺負之間,沒有哪一個單一性別是絕對的強者。
我確認,勇敢和仁慈是每一個人該同時擁有的平衡個性。
誰都希望能從一而終?是嗎?
但是,你也得饒過自己!做得到嗎?
這本新書,我拉闊以往的自限,它不是女性書,也不是男性書,是介乎十七歲到七十一歲之間的所有人,再也沒有年齡與性別的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