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合草根與精緻 鄒駿昇畫上國際

文/陳昭妤 |2024.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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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駿昇拿下波隆那SM國際插畫首獎的作品〈Dancing Feathers〉。圖/鄒駿昇提供
在鐵工廠長大的鄒駿昇,憑藉努力,在藝術創作領域走出自己的路。 圖/沈昱嘉
2011年鄒駿昇(左2)拿下波隆那SM國際插畫首獎。圖/鄒駿昇提供
鄒駿昇設計繪製的阿里山神木徽章。圖/鄒駿昇提供
鄒駿昇為家鄉台中豐原設計的人孔蓋。圖/鄒駿昇提供

文/陳昭妤

夕陽斜照在工廠鐵門上,一幢幢透天厝結合工廠比鄰,闔上門的室內有些陰暗,磨石子地板上還見得到油油黏黏的汙漬。機器持續運轉著,一顆顆細緻零件被吐出,掉進破舊的箱子裡。這是鄒駿昇的兒時風景。

「我跟某些從小就受家學薰陶的藝術家不太一樣,我在一個跟美完全沒有連結的地方長大,所以我對美一直是有渴望的,我渴望能住在一個很美的地方,畫圖和創作也是。我沒辦法改變自己的命運,那我就去創造它。」

看向如今光線充足的家中,從壁紙到家具無不風格濃烈,但工廠裡那粗獷原始的肌理,沒有消失,它融進了鄒駿昇的創作裡。

鄒駿昇是第一個奪下波隆那SM國際插畫首獎的亞洲藝術家,在國際間得獎無數,但他不甘只被認定是個繪本插畫家,於是策展策畫、空間設計、經典家具和汽車都在他的興趣範圍內。學傳統國畫出身,後到英國攻讀前衛的平面設計和視覺藝術,他就像間並容粗糙和精緻元素的工廠。

繪畫強項 青春期立足點

出生長大在台中豐原的半農業半工業地帶,鄒駿昇一家就住在鐵工廠樓上,「我爸開工廠,做的是精密機械加工,他對藝術基本上完全不了解,所以我從小也不可能有所謂的美學薰陶。」但畫畫卻如本能一般,以天分的姿態降臨,帶著他逃離那個「不快樂的童年」。

「我那年代還是打罵教育,學校只看成績,所以我每天都像被打假的,唯一會被老師稱讚的只有畫畫。」坐在教室裡,盯著黑板發呆,他仍忘不了小學三年級前,每堂課都如鴨子聽雷,直到三年級後,遇見一個願意傾聽和關心自己的導師,鄒駿昇才開啟大腦的思考運作,慢慢進入學習狀態。

或許是出身較草根的環境,念的又多是打打殺殺的學校,鄒駿昇坦言當時的自己不論何時都是語帶三字經,和現在說起話來沈穩有禮的樣子相差甚遠,他笑說自己算是「出淤泥而不染」。

擅長畫畫,長得清秀,加上獨特的幽默感,鄒駿昇其實高中時曾是校內風雲人物,「不騙你,我以前臉只有現在的3分之1,五官長得也還不錯喔!」他邊笑邊伸手往臉上比了比,但真正讓他在青春期裡找到立足點的,仍舊是繪畫。

家庭教育紮實 養成判斷力

「其實以我家的狀態,要學壞太容易了,我爸媽每天就是拚命賺錢,根本沒有時間管我,但可能我媽的教育滿紮實吧,即便沒在她視線裡,我們也被她培訓出某種價值觀或說做人的方式,不太容易看人家做壞事就跟著被騙過去歪掉,還是可以自己判斷。」加之高中認識了個早熟的女朋友,在對方「循循善誘」下,鄒駿昇戒掉了講髒話的習慣,因為愛畫畫,他亦在術科上展現了超乎想像的執著。

「我雖然書讀不好,但對術科這塊求知欲很強。大學也是啊,畢業展別人只選兩組,但我不管複合媒材還是平面設計,每一組都參加,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喜歡創作。」憑著衝動和熱愛,鄒駿昇玩樂之餘不忘雕琢基本功,逐漸走出自己的路。



赴英學藝術 跳脫權威框架創作

高中畢業前,鄒駿昇對未來還沒太多想法,儘管已在創作上展露天分,但看在保守的父親眼裡,畫畫仍是「不能當飯吃的技能」。

彼時鄒駿昇本想著上北部念正統藝術學院,誰知父親硬生生在志願最前面塞入所有師範學院,最終上了嘉義師院。

由於念的美術教育系是第一屆,老師們未過度嚴苛,自由風氣反倒讓鄒駿昇拓展了想像力。畢業入伍前,他循著師範體系,先到小學當了一年的導師,卻也是那一年讓他覺醒。「直接體驗帶一個班級,反而讓我知道這有多不適合我。」

看著身邊同儕多順著安排,退伍後回到校園繼續當老師,鄒駿昇想著:「我才23歲,明明還可以去追求、去嘗試,為什麼不?我想人生總是要試嘛,失敗了再說。」於是他鼓起勇氣和爸爸提出赴英國念藝術的想法。

渴望變強 申請皇家藝術學院

「可能因為我從小都是念很糟的學校,去英國有點像是我的人生敗部復活戰,所以我的心態從來都不只是拿學歷那麼簡單,而是要變得更好、更強。」就在Kingston念完第一個碩士後,鄒駿昇感覺自己沒有太大改變,「不管創作還是思惟上都沒因此變得更厲害,所以我硬著頭皮又再去申請了RCA皇家藝術學院。」

頂著家裡壓力,鄒駿昇給自己最後一次機會,過程中甚至讀到自律神經失調、引發高血壓,但也因此讓他脫胎換骨,「在那邊遇到的同學強很多,自然也激發出潛能,我變得非常積極,即便是沒選的課也都去旁聽。」

「我其實很清楚自己是不被老師重視跟喜歡的,他們偏好藝術性更濃厚、更奔放隨興的作品,但我們這種不是從小在國外受教育的,風格都太嚴謹,你要突然放手去畫那些東西其實畫不太出來,也會變得很刻意。」於是他轉念將細節刻到無懈可擊,樹立出個人風格,但每每課堂上評論作品時,鄒駿昇的畫作還是被老師冷冷帶過。「我後來想,OK或許是這一班的老師不欣賞我,那我去參加系上比賽證明自己好了。不參加還好,一參加,居然連入圍都沒有,還真的是沒有人愛!」

搞笑說著,卻不知當時的他其實深受打擊,直到同學一句:「你為什麼要那麼在意老師的看法?」才讓自小在威權環境裡成長的鄒駿昇醍醐灌頂,當不再尋求師長認可,反倒接連在全校乃至世界級比賽裡拿獎。



接本土案子 
延伸在地故事使命感

2011年,鄒駿昇在連續入圍兩次義大利波隆那童書展插畫獎後,第3次終憑著為蘆洲捷運站創作的〈飛舞的羽毛〉在波隆那SM國際插畫大獎拿下首獎,不僅是亞洲藝術家第一人,也讓他在國際間打開知名度,但他不諱言大量比賽只是想累積自己的履歷。「我知道我遲早要回台灣,所以還沒回來前,就開始參加國際比賽,目的是為回台後鋪路,你總不能直接丟出自己的作品,跟人家說『這個讚喔!』沒人會相信嘛。」

在波隆納得獎後,確實為他帶來許多機會,除了受邀回台開個展,在一次為TEDxTaipei演講過程,他再認識了名廚江振誠,為對方在巴黎的餐廳「Porte 12」、晶華酒店餐會到後來的RAW設計一系列平面主視覺,後再和Gucci、愛彼錶等品牌合作,這幾年,則開始接較多台灣在地的案子,「我後來發現畫在地的東西讓我特別踏實,好像有種使命感,可以用自己多年來累積的美學把在地故事延伸下去,被更多人看見。」

而在接案和創作的過程裡,鄒駿昇也發現,原來父母親乃至整個家庭背景給自己的影響如此深遠。「我其實無形間有被爸媽那種傳統的韌性和腳踏實地潛移默化。像我在英國即使過得很痛苦,都不會輕易說要回家,至少在沒有變得更好之前,不會回來。」

創作根本 追求純粹

鄒駿昇很清楚,自己一直不是市場導向型的創作者,創作的東西也未必能達到大賣程度,「但如果可以,還是希望能做些自己喜歡的純藝術創作或展覽,對後代造成好的影響,甚至拉高到國際水平上,讓大家提到台灣插畫時,不只想到幾米,還能看見其他用心的創作者。」

談起對未來的終極理想,鄒駿昇透出了野心,野心裡又見得到某種純真。歸根究底,繪畫是他找到自我的起點,那讓他在混亂的青春期裡定錨,卻也隨著四處漂流發生變化,但不論駛向何處,他都知道,「純粹」將是他永遠不變的追求,也是所有創作無法忘卻的根本。



本版與聯合報「優人物」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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