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星雲大師

提問一：心病是我們精神科的專長，但一般醫療人員話講得太重，會嚇到病人是事實。最近我寫了一篇文章，醫生除了要講求科學證據外，還要注意生病的人。科學證據就講實證醫學，可是跟病人對話，就講敘述醫學，就是對話。從大師剛才提到的，就想到「對話醫學」其實跟「實證醫學」是一樣重要的。



大師：話講得很好聽，病人聽了很開心，病也就快好。



提問二：我們在工作上遇到困難時也會念佛、打坐，念佛時，是念「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還是念〈大悲咒〉好呢？

萬法歸一 平等無別

大師：依我的經驗，這個不一定。怎麼說呢？

有一位老太太不認識字，他把「唵嘛呢叭彌吽」的「吽」，念成「牛」。他規定自己每念一句咒語就放一顆豆子在盒子裡，每天要念一斗的豆子。念了二十年後，豆子不用手拿，自動就會跳到盒子裡。這就很神奇了，這是心物合一。

有一天，一位法師路經此地，聽說這個老太太是拜佛的，就到他家裡借宿，老太太準備好房間讓法師休息，自己就開始做晚課，「唵嘛呢叭彌『牛』、唵嘛呢叭彌『牛』……」法師一聽，「哎呀！念錯了，應該是「唵嘛呢叭彌『吽』」。他就說：「老太太，你念錯了。」「師父！我怎麼念錯了？」「是唵嘛呢叭彌『吽』，你怎麼念成『牛』呢？」他想：「喔，我錯了。」再改念「唵嘛呢叭彌吽」，從此豆子就不跳了。

心念會產生力量，但疑惑不能產生力量。所以病人看病，不管找哪一個醫生都沒有關係，要看緣分，他的治療讓你有信心就很有用。假如醫生能給病人一點好感，就容易讓他生起信心，這是很重要的。

你問我念〈大悲咒〉好呢？念《般若心經》好呢？念《普門品》好呢？依我看都好，但是要能念到那種功夫。如果心中還存有妄想、差別，有分別意識，萬法不歸一，就不能產生力量。



提問三：病人有時會有不同的宗教信仰，應該用什麼樣的心與病人互動？如何安住他的心？



大師：各位醫生們，你個人信仰什麼都不要緊，不過在為人看病的時候要有方便，方便就是智慧，不要執著。比方他信基督，要祈禱，你不能說：「這個不靈，你念佛就好了。」要說：「祈禱有用，祈禱好。」他是念佛的，也不能告訴他：「念佛，是老太婆在念的，你向上帝祈禱就好。」這也不行，不要執著自己的想法。

我今年八十六歲，出家七十四年，七十四年來的信仰經驗，我感覺到自己是一個很開通、很開明的人。你說神創造萬物，創造人，倒不一定；人創造神這是一定的。全世界每個國家都有多少的神明，這些神從哪裡來？

早期宇宙知識未開，打雷了，有雷神；閃電、颳風、下雨，有風神、雨神；大自然有山神、水神、海神；甚至千百年老樹、大石頭也都成了神。好多人創造出好多的神，以我們中國人來說，我跟你吵架，派出所不幫我的忙，警察偏心，不可信賴，「算了！我拜土地公，土地廟就是我的派出所，土地公就是我的警察、警官，他會對我很公平。」所以，人就創造了一個土地公。

過去告狀到縣太爺那裡，縣太爺不是法官，不懂法律，有理沒理都先給他二十大板，他不服氣，「沒關係！我拜城隍爺，城隍爺會給我公平。」我要讀書了，沒有人幫忙，就拜文昌帝君；我要娶老婆，找月下老人；我要生孩子，找註生娘娘；我要發財，找財神爺，就這麼造了好多的神明出來。

你說：「這許多神明不都是假的嗎？」不是。觀音也好，耶穌也好，釋迦牟尼佛也好，都是我們的心，你把他當成一個對象，跟你的心相印了，這個心必定會發電、放光。

心如明月 有感則應

過去佛在世的時候，有一位駝驃比丘，他擔任知客師，晚上有人要來掛單，因為地不平，路彎彎曲曲，他就打著燈籠引導人去掛單。做了一、二十年以後，他不用打燈籠，手指自然就會放光。

所以有一首偈語：「菩薩清涼月，常遊畢竟空，眾生心垢淨，菩提月現前。」他念觀世音，你也念觀世音，怎麼他有感應，觀音去救他，卻沒有來救你呢？因為他心裡的水是清淨的，你心裡的水是汙濁的，他的菩提月可以映現在水面，你的不能，自然不會有感應。好比撞鐘「嗡！」打鼓「咚！」有感必應；那邊是山，我在這邊喊：「喔！」山的那邊也會有回音：「喔！」

一個爸爸帶了孩子去爬山，孩子不小心被石頭絆了一跤，生氣一摜，大叫：「我恨你！」對面的山馬上傳回：「我恨你！」孩子心裡很害怕：「不得了，那邊是什麼人恨我？」爸爸說：「孩子，不怕！你重說一聲『我愛你』，大聲一點說喔。」「我愛你！」對面就傳來：「我愛你！」這就是感應。

東西有多重？秤一秤；有多長？量一量，這叫做「現量」。那邊有聲音，知道有人；那邊有煙，知道有火，這是「比量」。另外還有「譬喻量」、「神通量」，甚至「聖言量」，我們相信有的事情不是虛構的。

常聽人講：「要聽醫師的話！」這個話確實是真的。為什麼？醫師是專家，你不聽他的話會有錯誤，所以這是「聖言量」。甚至要聽爸爸、媽媽的話，聽老人言是不會吃虧的。當然，聽人說話也要「諦聽、諦聽」「善聽、善聽」，好好地聽。聽也是一種對話，會對、會聽，兩邊才能相應。

你們等一下要去參禪，我簡單告訴各位怎麼參禪。參禪要盤腿，至少要單盤，雙盤比較困難一點，不容易做到；如果怕痛，坐個三、五分鐘也可以，慢慢進步，但是不能兩條腿像架火柴一樣的交叉，這是沒有用的。打坐時集中精神，統一意志，有用！

身心安住 無事不成

除了調身，還要調息、調呼吸。人的一呼一吸很重，表示心很煩躁，透過念佛、參禪，到最後，呼吸就會變得很微細，好像若有若無，綿綿不斷。所以，參禪對健康有利益。

另外還要調心，心不聽我們的話，東奔西跑，甚至晚上睡覺了，眼、耳、鼻、舌、身都不動，心還起來做夢，去爬山、去游泳、去做什麼事，這顆心閒不住。禪定就像一根柱子，心則如猿猴，禪坐就是把如猿猴般妄動的心扣到禪定的柱子上面。你才剛扣上的時候，猴子還是會亂跳，不聽你的話，可是牠跳久就疲倦、不跳了，到最後扣慣了，也就不用扣了，即使你把牠放了，牠也不走了。走到哪裡去？既來之，則安之。

現在有的人常常換職業，換到最後也不是很好，如果能有一個很好的主管讓你跟隨他，一以貫之，會有成就。我少年出家時，很多人跟我說我師父怎麼壞、怎麼壞，還做過強盜。我聽了怎麼辦？師父做了強盜，我只有跟他做強盜！我有這個個性──不能改變。我不能今天拜張三，明天拜李四。

後來有一個老師很喜歡我，要我拜他做師父，可是我不能，他就跟我的師父說：「你那個徒弟分一半給我嘛！」我的師父告訴他：「你自己叫他吧。」我想師父知道我的個性，我是不會要的。為什麼？過去多少的婦女看我是一個小和尚、小沙彌很可愛，就要我做他的乾兒子，我想：「我都有媽媽了，為什麼還要拜你做媽媽呢？」那麼，我自己有師父，為什麼還要拜你做師父？我有這種獨特的個性。

調身之後，接著調呼吸。呼吸怎麼調？吸，要慢一點，吸到丹田，然後再慢慢呼出，慢慢呼、慢慢吸，對心的寂靜會有一點貢獻。然後調心，讓心安住。

我們的心住在哪裡？住在財、色、名、食、睡，色、香、味、觸、法裡，這些東西會變化，例如經濟倒閉了、人家不愛我了，這可麻煩。所以，世界有變化，重要的是我們的心不能變化。（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