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柳靜芝

我總講是「走山」，而非「爬山」，因這條山路很溫柔地往上延伸，很寬厚地供泉養綠，你一些兒不費勁兒的即親山近水。

走著走著的，走掉了世塵，來到「一覽市區小」的山頂。

而歲末清晨的山路還霧氣瀰漫，不見人跡卻聞人語，你感覺世界變得寬廣卻不寂寞，脫離了走在市街裡擁擠心寂的狀態。

好像霧氣本身就是一種淨滌，穿山越霧，一路靜寂，靜至一點鳥語、一絲溪流，在在響進耳廓，如同將音響調至剛剛好的清楚。

霧氣中，味道似也被蒸餾了一番，祛除了所有的雜質，萃取到最鮮淨的大地的氣息，令人忍不住隨步伐而吐納。

歲末的山路，是一種哲學之路，眼睛看到常綠喬木，腳下逃不掉凋零落葉的悉悉窣窣的聲音，好比無論生命怎樣的美好，你總離不開生命之終極。

沈從文曾列舉了神之存在的條件：素樸的人生情感，單純的觀念，環境的牧歌性。他是不是在他說的條件下找到人世間的天堂，那天堂與神共存。

當我走在這條歲末的山路時，會覺得觸碰了素樸的自然、單純的美，以及一種山間裡的牧歌性，使我抽離現代生活中必然的煩瑣，保全了自己生命的完整。

無論什麼樣的哲學之路，最終大家都想攻頂。

那天走到山頂霧氣仍盛，在太陽光裡熠熠發光。一群年青的印度裔在那兒閉目打坐，光影斜斜地似聖光澆下，大家似薰染到那股聖潔的氣氛，不約而同地靜默不語。

我徵求到可能是他們的老師的許可，拍了一張靜坐的神態。雖然並不深解其間屬於他們「攻頂」的奧祕，但，在神聖霧的流轉間，好像人與人之間已然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