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翁台生

紐約客夏天最熱門的康尼島今年因為疫情沒有人潮，入秋後一片蕭瑟，順著2.6哩木棧道往東一路走，知名的布萊登海灘（Brighton Beach）更是冷颼颼的，頗能映照這處紐約客稱之為「小奧德賽」（Little Odessa）的風情。此木棧道旁的俄羅斯餐廳Tatiana，賣的家鄉菜其實也是混搭，上的是喬治亞起司麵包，喝的是羅宋湯，吃著烏克蘭餃子，伏特加也是大車拼，不只是俄羅斯產製，也有來自烏克蘭、立陶宛，餐廳掛個門牌，寫著卻是「小莫斯科」。

下了木棧道走進布萊登海灘市街，地鐵下方大道上的店招是俄文與英文夾雜，有一家雜貨舖門口有閃亮的綠色洋蔥店招，乾脆就命名為俄羅斯風味館（Taste of Russia），貨源依舊靠已經解體的蘇維埃共和國老夥伴來供應：喬治亞起司麵包、烏茲別克、亞塞拜然乾貨、俄羅斯臘腸、魚類、蔬菜，熏的、醃的、煮的、生的，熟的，真是五花八門；還有琳瑯滿目的糖果、巧克力、蛋糕、甜點，數大便是美，跟紐約其他地區的超巿供貨大不同。

可能是移民來自寒風凜冽的北國，布萊登海灘社區好像是愈冷愈有味道，貂皮大衣、毛帽、厚重外套上場，商店門口、人行道上開始有人吐著熱氣、像黑市交易大聲叫賣，小莫斯科、小俄羅斯、小奧德賽就回魂了。

早些年的布萊登海灘並沒有什麼北國的風情；那些曼哈頓有錢有閒的人夏天不想悶在家裡，到大西洋岸吹吹海風散散心，開車或搭地鐵倒也方便，地產商順勢在水岸推出高樓公寓，倒是吸引一批尋求安靜的退休人士。

後來真正有錢人跑到長島尾端東漢普敦與上州萊恩貝克買度假屋，沒落的布萊登逐漸成了蘇聯、德國與東歐流亡人士的集居所在，來來去去，帶不走的是流亡漂泊的時代滄桑。

到布萊登避難的還是以猶太裔為主，從1920年代開始就有一批逃避納粹迫害的德國猶太人移居到此地；經歷1929大蕭條的煎熬日子，等到二次大戰爆發，從軍去的、找工作外移的，社區有了新組合；戰後又換成是波蘭、東歐劫後餘生的人移進來，始終在社會底層討生活。

1970年蘇聯移民政策鬆綁，開放四萬猶太人移民來美，大多在布萊登落腳。這批新移民受高等教育，社經地位不同，較能融入紐約，也帶來現代感。只是他們因為宗教理念不同，與紐約猶太人社群有點格格不入。

1991年蘇聯解體之後，大批俄羅斯、烏克蘭、喬治亞、亞塞拜然與烏茲別克移民大量湧到美國，布萊登海灘區成了他們最愛。等到2000年以後來的俄羅斯人卻是一批不同的新貴；有富商、退休官員、學者，當然也有不少洗錢進來的貪官，他們買下水岸新建的豪華公寓，布萊登海灘又是另一番風貌了。

好像是歷經風霜、熬過匱乏年代的人對豐足的需求特別強烈。到布萊登海灘的小俄羅斯區逛街，似乎有種特殊的感覺，好像是到黑市搶貨，任性、粗獷，搶到手就賺到。有機會到紐約，千萬不要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