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孫博

登峨眉山那天早晨，突然下起了濛濛細雨。穿上雨衣雨鞋儘管不便，但別有一番風味。抬頭仰望，在薄薄的煙雨籠罩下，蒼勁的高山若隱若現，像一幅氣勢磅礡的潑墨山水畫。

這裡是著名的佛教聖地，吸引了眾多信徒和遊客，一路上人山人海。我們乘大巴、坐纜車、爬石階，幾個小時後就到了半山腰，滿眼鬱鬱蔥蔥，空氣分外清新。這時，我們遇到了一群褐色被毛、短尾巴的猴子，那不停轉動的眼睛似乎在說話。牠們十分頑皮，有的穿梭於石階和樹叢間，嬉戲打鬧；有的爬上樹摘果子，矯健靈活；有的接受遊客的投餵，爭先恐後。牠們彷彿是山林間的主人，成了一道獨特的生態景觀，也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的真實寫照。

據女導遊說，這些猴群主要屬於金絲猴科，被當地人親切地稱為「峨眉猴」，牠們生活在峨眉山脈的茂密森林中，常年以野果、嫩葉、昆蟲等為食，也會向遊客討食物，包括香蕉、蘋果、花生、麵包、飲料等。我心生好奇，近距離觀賞牠們，不禁感嘆大自然的神奇，人類與動物可以如此親近，和睦相處。

轉眼間，一隻猴王跳到我面前，它的目光銳利而有力，似乎在尋找什麼。這才意識到，自己手上拎著一個小包，猴王目光如電地盯著它。我心頭一顫，不知該如何是好。我試圖邁開步子繼續上山，猴王卻死死地擋住去路，還咬住我的雨衣下襬。可能是見我不識抬舉，四周又突然冒出好幾個猴子，紛紛圍攏上來，個個睜開猙獰的眼睛。毫無疑問，我遇到了眾猴的「攔路搶劫」，內心感到有些恐懼，旁邊的內子也嚇得啞言了，眾人尖叫起來，走在前面的導遊回頭見狀，大聲吆喝：「趕快扔下包！」

我只好乖乖地將包扔在石階上。猴王得手後，火速打開包，裡面裝著兩支罐裝水、一個毛衣袋。猴王並不在意這些，馬上把它們扔出去。猴王在包的最下面還發現了另一個小袋子，裡面裝有巧克力、糖果和兩盒口香糖──這些都是內子前一晚放進去的，備作旅途充飢，但我並不知曉，早晨匆匆離開飯店時，只是將毛衣和水塞進了包。

猴王打開零食袋，狼吞虎嚥起來，周遭的猴子只好眼巴巴地看著牠大快朵頤，有的還流著口水呢。我挪動步子，企圖取回毛衣袋，卻被兩隻小猴子封鎖了去路，生怕我妨礙猴王獨享美食。一旁的工作人員叫我站在原地不要動，等待猴王吃完再說。

山林中的這一幕彷彿是一場自然界的盛宴，四周瀰漫著驚嘆聲，遊客紛紛掏出手機拍攝，我只能佇立在咫尺，成了人類和動物共舞的參與者。我默默思忖，猴子與其耗神費力在野外尋找食物，不如伸手向遊客索要來得容易，甚至不惜攔路打劫。也許在猴子眼中，人類是妥妥的免費食物供應商，每一個背包、每一個袋子，都可能承載著滿滿的飽腹希望。所以，有人投餵，牠們就毫不客氣地接受，如果不給就搶，這邏輯似乎有其一定的合理性。

猴王吃完巧克力、糖果後，又麻利地打開一盒美國產的口香糖，塞進嘴裡，美滋滋地嚼起來，似乎早已習慣異國口味。幾分鐘後，猴王幾乎掃光了所有零食，高興地搖起了尾巴，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牠又抓起另一盒口香糖，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幾個猴子蜂湧跟隨而上，走向山林深處。我這才敢去拿回毛衣袋，塞入雨衣內的背包內，終於鬆了一口氣，真是有驚無險啊！

導遊慶幸方才總算平安無事，再三叮囑大夥手上不要拎包。她說這些猴子的學名叫「藏酋猴」，屬於國家二級保護動物，牠們大多數時候是溫和友好的，但在某些情況下，也展現出攻擊性的行為，一旦發起脾氣來容易暴躁，戰鬥力也較強，以前也曾發生過人猴大戰。如果被猴子咬傷，還要去打狂犬疫苗呢。

在「萬年寺」休息片刻後，我們繼續沿著蜿蜒的石階而上。登上「金頂」後，迎接咱們的是晴朗的天空，大家喜逐顏開，果真是「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山腳下陰雨綿綿，山頂卻是陽光燦燦。這兒是峨眉山的最高峰，海拔三千多米，俯瞰峨眉山脈的壯麗景色，真正領略到李白名詩〈登峨眉山〉的意境：

蜀國多仙山，峨眉邈難匹。

周流試登覽，絕怪安可悉？

青冥倚天開，彩錯疑畫出。

泠然紫霞賞，果得錦囊術。

雲間吟瓊簫，石上弄寶瑟。

平生有微尚，歡笑自此畢。

煙容如在顏，塵累忽相失。

倘逢騎羊子，攜手凌白日。

眺望遠處，可以清晰地看到峰巒疊嶂的「大雪山」。那最高峰就是「貢嘎山」了，海拔七千多米。據說，峨眉山一年中有三百多天是陰雨天，常常雲霧繚繞，碰到晴天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看來我們的運氣還真不錯。

金頂是峨眉山的象徵，自古以來一直是僧侶修行的所在地。這裡有很多古老的寺廟，最著名的包括金頂寺、聖水寺、聚靈寺等。這些寺廟中保存了大量的佛教文化遺產，如經卷、佛像、碑刻等等，展示了峨眉山千年的佛教歷史。

高聳入雲的四面十方普賢金像矗立在金頂上，集天地靈氣，映日月光輝，俯世俗百態，圓眾生心願。佛像整體呈金黃色，因而得名「金佛」，早已成了峨眉山的標誌，是世界上最大的銅製佛像之一，也是中國佛教工藝的傑出代表。金佛通高四十八米，源自佛經中「四十八願度眾生」。典雅的普賢端座於白象和蓮花座台上，右手作般若印，左手伸向膝蓋，寓意智慧與慈悲。四方雲霧飄浮繚繞著佛身，冬日的陽光照在佛像的寶頂上，無數的祥光瑞氣從金佛上反射出來，為雲海鑲上了瑰麗的金邊，震撼著芸芸眾生的心靈。

俗話說，不到金頂等於沒到峨眉山，到金頂不拜金佛是一生的遺憾。在佛像周圍，善男信女紛紛跪服仰望，頂禮膜拜。我和內子依樣畫葫蘆，也加入到長長的禮佛隊伍中，為自己和家人祈求平安幸福。走了幾步，迎面遇到一位法師，悄悄攀談起來。臨走時，他虔誠地說：「面對金佛，我們修的是心，得的是福，圓的是人們所有的心願。」

此時此刻，我心中的膽怯漸漸被雄奇的美景、博大精深的佛教精神所沖淡。這次邂逅猴王是大自然賜予我的禮物，也給我帶來了啟迪，人與動物的和諧相處並非一蹴而就，需要我們對自然有更深的理解和尊重。在探索大自然之前，我們應該做好充分的準備工作，防患未然。保護自然環境，保護野生動物，也是我們每個人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