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依空法師

蘇東坡在〈書摩詰藍田煙雨圖〉中說：「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最能傳神道出王維在詩、文、書、畫等方面的成就。明朝顧起經盛讚王維為玄肅以下詩人中最傑出者，宋明以來的文學評議諸家都認為唐代詩人除李白、杜甫之外，王維算是第一人了。

王維除了是一位頭角崢嶸的詩人之外，更是一位精通音律的音樂家。《舊唐書》本傳載：「人有得《奏樂圖》，不知其名。維視之曰：『〈霓裳〉第三疊第一拍也。』好事者集樂工按之，一無差，咸服其精思。」開元年間，各種藝術盛行，玄宗雅好音樂歌舞，當時最流行的曲子就是〈霓裳羽衣曲〉，王維對此曲的節拍非常熟諳，一眼就能辨別，可見其音樂造詣之精深。王維把音樂和詩歌結合在一起，使他的詩歌充滿音樂的旋律美感，成為他個人突出的作品風格。如他的詩〈鹿柴〉：「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返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寫出靜中有聲、暗中有光的惝怳迷離的意象，把握住了空山人語響和深林入返照的幽靜世界，顯示了王維身為音樂家和畫家，對於聲音和色彩的細緻觀察特質。他的〈相思〉：「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勸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是當時社會盛行的著名詩歌，為梨園弟子傳唱的歌詞之一，詞淺情摯，聲情並茂。經樂工譜曲後，更廣被時人所吟詠。傳說李龜年避安史之亂於江南時，曾於湘中採訪使的筵席上演唱此曲，座中聞者無不悽惻動容。

王維詩篇中結合詩樂美學的代表作品，首推他的〈送元二使安西〉：「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這首描寫天下人一種最普遍性的離別之情，後來被譜入樂府，當作送別曲，並把末句「西出陽關無故人」反覆重疊歌唱，表離情依依，稱為〈陽關三疊〉，又稱〈渭城曲〉，千古傳唱至今，歷久不歇。

王維一生精音律，工草隸，能詩善畫。《舊唐書》本傳說他：「書畫特臻其妙，筆蹤措思，參於造化，而創意經圖，即有所缺，如山水平遠，雲峰石色，絕迹天機，非繪者之所及也。」《新唐書》說他：「工草隸，善畫，名盛於開元天寶間。」後人推崇王維為南宗山水畫的鼻祖，始創水墨、皴染的畫法，其代表作《輞川圖》後人視為神品，可惜作品多數佚失。王維曾自詡：「宿世謬詞客，前身應畫師。」可見他對於繪畫藝術是頗為自負的。王維是集詩人、音樂家、畫家、書法家成就於一身的全方位藝術家，而最為後人讚譽的是他在詩學創作上的偉大貢獻，尤其是他的山水田園詩。

詩歌發展至盛唐已臻成熟燦爛，各種體裁並行，而王維則更是諸體兼備，不論五七言歌行、古體詩、近體詩、五七言律詩、絕句，乃至騷體、齊梁小詩，無不創作自由，均有可誦名篇傳世。其送別詩、邊塞詩、田園詩、山水詩，皆卓然有成，表現其沖澹、幽遠、空靈、自然的美學特質。

中國詩學發展至六朝，產生陶淵明的田園詩派，以及謝靈運的山水詩派，王維綜合陶謝二派，開創出山水田園詩的自然詩派獨特風格。王維以前的詩人大多描繪南方的山水，王維則吸收了南方山水詩比興寄託的藝術表現，開闢北方山水田園的新境界，結合北方雄渾壯麗與南方清新自然的風格，實現魏晉風骨與齊梁辭采交融的藝術理想。

──摘自《不只中國文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