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浮雲

每到醫院關懷探視親友，看見躺臥在病塌上生病的人，尤其是較年長的女性，總是讓我想起我的媽媽，心裡隱隱作痛。母親四十九歲時因癌症往生，雖說往生是放下病苦解脫了，但一想起母親受病苦折磨的痛苦，捨不得的心情一直存在我心裡，到現在仍然無法釋懷。

也許是醫院的氛圍，在探視之後，記憶中那份溫情隨之由然而生，我想起媽媽的慈愛。讀小學的時候，我每天都能吃到媽媽做的愛心便當，還有水果和一瓶養樂多，同學們都很羨慕我，用餐時都會過來看看我媽幫我準備什麼飯菜，有時還會要求讓他們嘗嘗看，那樣的情景可想而知是多麼色香味俱全，美味可口啊！

媽媽剛住進醫院時，神智清楚，行動自如，還能談笑風生。後來病情漸漸的加重，尤其是開始做電療時，她的身子愈來愈虛弱，但她仍舊很堅強、很勇敢，雖然手臂吊著點滴，上廁所、盥洗都能自己來，她說自己來就可以了。看到這情景，我心裡是多麼的不捨和傷痛。

母親要做電療的時候，須坐醫院的接駁車才能到另一個院區做治療，整台接駁車上坐的全是罹患癌症的病人，因同時段一起做療程，所以病友彼此都認識，媽媽說：「車上的問候聲慢慢減少了，這表示那些病友有人往生，先去西方極樂世界了。」

或許媽媽也知道自己的病情愈來愈嚴重，開始對我交代一些事情，說不願意住進安寧病房、要放棄急救、不願讓人來探視……等等。而她漸漸的愈來愈瘦，瘦得只剩皮包骨，好像輕輕一碰就會骨折似的那麼不堪一擊。當她全身開始痠痛，醫生說就是癌細胞已經擴散到骨頭了，但我不忍心跟媽媽說出真實病情，只說那是因為躺太久，所以才會痠痛的，再請醫生開痠痛藥膏貼貼就沒問題。

之後，媽媽慢慢地陷入神智不清的狀態，會有自己伸手拔管之類的動作，並且還一直吵著要回家，她說要回家打掃整理屋子，因為媽媽很愛整潔，是有點小潔癖那種。也幾乎不外食，她喜歡自己做料理，所以媽媽手藝非常好，這點點滴滴的情景直至現在仍然令我懷念。

躺在病塌上，已經無法言語和活動的媽媽，當她吐血的那一刻，醫生告訴家屬說要準備送回家了。我看著媽媽流下了眼淚，就在這個時候，我整個情緒崩潰，因為媽媽真的要離開我們了。親情之間的生死分別，何嘗不是佛教所說的愛別離苦？

最近一次到醫院去探望阿姨時，想起前些日子，她還握著我的手，邀請我到她家去坐坐，現在卻已躺在病床上。昨晚第二次去探望，可能是在醫院待太久了，她一直想要回家，卻因為氣切緣故，說話無法很清楚，只能用肢體語言表達心意，例如：一直掀被子，還用力發聲說：「阮麥來轉（我要回家）！」這句話聽得我心頭愀結，都快哭了，卻只能強忍著心裡的難過，我用手指著自己的喉嚨哽咽對阿姨說：「還要等醫生看過確認後，已經可以自己吞嚥的時候才能回家哦……。」阿姨聽了點點頭，跟我們揮手再見。當下我深深體會到什麼是「世事無常」。

走出了醫院，我已不知不覺地淚流滿面，媽媽！好想您喔！您可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