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欲言

「醫師，無論如何你都要把我爸爸救回來！」志超語氣激動，憤怒又急切地說。他站在年邁的母親身旁，撥開母親拉著他的手，無視母親無奈又疲憊的模樣。

「志超，我們不要再急救了，這次讓爸爸好好走吧。」母親開口。

「不行，我們一定要救到底！」志超看向身旁的醫護人員，「醫師，請你一定要救我爸爸！」

天縱今年92歲，這回因為感染肺炎再度住院。

他是多重慢性病的患者，晚年因為罹患巴金森氏症及失智症，到後期都已經不認得人了，不僅沒辦法和家人互動，肢體也都已僵硬無法自如挪動，只能整天躺在床上木然地看著天花板。他的身上有呼吸器、胃管和導尿管，也沒辦法自己移動身體，只能靠家人定時幫忙改變一下姿勢。

就這麼躺了將近10年，長期臥床、營養不足，再加上肌肉萎縮，天縱整個人瘦成了皮包骨，關節和軟組織也因僵硬孿縮而變形了，連洗澡、穿衣褲都有困難。而且他的身上，許多骨頭突出的地方還有大範圍的褥瘡，傷口每天要清理、換藥，光是看就覺得痛，實在很讓人心疼。

這幾年他不時有狀況，進進出出醫院好幾次，甚至數度送進加護病房。無論是住院期間或者在家時，負責全職照顧的，是他的妻子和兒子。

然而，天縱的妻子也年紀不小了，別說承擔起天縱的居家醫療照護，就連照顧他的生活起居都非常吃力，像是基本盥洗和洗澡、穿脫衣褲、倒尿、換尿布與清潔、灌食牛奶及事後清潔等等。畢竟，她也老了，自己不但有心血管疾病、容易疲累，膝蓋、肩膀、下背到處都疼，除此之外，她還得處理大大小小的家務。所以嚴格說起來，主要的照顧擔子是落在兒子志超身上。

志超一直沒有成家，從年輕時就和兩老住在一起，他的工作不是那麼順遂，時常有一搭沒一搭的。自從天縱的狀況每況愈下後，志超索性不工作了，就留在家裡照顧父親，母親拿父親退休金補貼他的，還比自己工作的薪水還多。他和母親的生活，全靠著天縱的公務人員退休俸才得以維持。

就這麼長年臥床的天縱，即使不想如同槁木死灰般地留在世間，即使期盼自己能好好地走、優雅地離世，但是對兒子而言，他卻有了不能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