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娟瑜

曉真的婚姻和親子關係一直很混亂，每天彷彿歷劫倖存，身體都快掛掉了。

和老公結婚，是看他忠厚老實且有穩定的工作，因此在阿公過世的百日之內，匆匆結婚了。當時曉真從未聽過亞斯伯格症，老公自己也沒有病識感。

等到大兒子出生了，新手媽媽手忙腳亂的過程中，才發現老公似乎欠缺同理心，不僅沒有噓寒問暖，甚至用會尖銳的字眼攻擊她。

家庭孤島，無處求助

大兒子一歲多就開始跟她唱反調，曉真說東他偏要向西。曾經有醫生診斷大兒子是輕度自閉症，也上過幾堂職能治療。但是孩子在學校、在家裡一直被嫌棄，老公不接受孩子有問題，曉真又全無這方面的知識與資訊。

曉真是憨憨的人，和老公組成的家庭非常封閉，像是一座孤島，她不知道夫妻與親子關係究竟出現了什麼問題，老公甚至比兒子更難相處。

她感到體力透支，每天都好累好累。幼稚園經常因為兒子惡劣的行為向她告狀，曉真只能拚命地道歉。她明明很想好好愛兒子，可是每天總是在大吵大鬧中度過，把她的耐心幾乎全磨光了。

大兒子小學四年級時，常因為晚了一分鐘，就站在教室門口不進去就是不進去，任憑師長、同學怎麼好言相勸，他就是直挺挺地站在門口。可以說，兒子一直被視為問題兒童，魯莽、搗蛋、講幾萬遍也不聽，他彷彿是一個黑箱，不會主動表達，也沒有反應，經常被排擠。

自以為是的媽媽

有一天，老大拿棍子打弟弟，曉真正忙著弄晚餐，命令他停止，但他還是繼續。一氣之下，曉真說：「你再這樣我要報警了！」大兒子還是沒有停手，因為他不懂什麼是「報警」，也沒有概念如何「友愛弟弟」。

那一次，曉真為了「說話算話」，真的撥打了一一○。警車來了，醫護人員也來了，兒子嚇到臉色慘白、全身發抖，被毯子包住全身，滿臉爬滿了淚水與汗水……

外表看起來，曉真是一個很有愛心的媽媽，常到學校做義工。她也是個聽話的家長，若老師說孩子不對，她總是先罵兒子。她一直呼應別人的眼光與說法，認定兒子犯錯，認定他可以說改就改。

她像是無頭蒼蠅般到處尋找資源，要孩子上讀經班、學腦波治療、進補習班，一聽說哪裡有好的方法，就帶著孩子衝過去。然而多年來，兒子不但沒有得到正確的對待，反而身心皆傷痕累累。

後來，老公長期在海外工作，曉真更是孤軍奮戰，常自以為是地教育兒子，也對他的生活常規有不正確的期待……

不再重蹈覆轍

後來，兒子出現拒學現象，學校輔導室介入，他們母子分別由不同的諮商心理師做長期輔導。一天，兩位心理師不經意的一句話，讓曉真如夢初醒。

曉真聽見輔導師對諮商師說：「她一直覺得是孩子的問題，而不是自己。」她，就是指曉真！曉真自問，怎麼會是我的問題？不是兒子才有問題嗎？

原來，這十年多來，她在精神上、言語上，一直用錯誤的方式對待兒子，因為她不了解小孩，也沒有對症處理。曉真雖然很愛兒子，卻不知道為什麼他一直發怒反抗，讓她沮喪又失望，即使別人常勸她要「接納」兒子，簡單的兩個字，對她而言卻如萬斤般沉重。

現在，經過專業輔導師的提醒，曉真逐漸了解兒子的世界：他只是輕度的亞斯伯格症，需要足夠的專業陪伴、大量的趣味活動，教養策略應該是「引導」而不是「教導」。過去，她常用「上對下」的強勢教導、語言催逼，難怪衝突不斷。

回溯兒子的成長過程，曉真對自己曾經犯下的錯誤感到十分抱歉，也在積極調整中。她只希望有類似狀況的家長，千萬不要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