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傳說的三月霧還沒來，我們便趁隙先到了，抵達時，灩灩海上的午後日光正烈。這是暮冬初春的南竿機場，我們在馬祖之東。

隊伍由肝病防治基金會派出，屬肝病防治列車「台灣三一九鄉走透透」計畫的一環。這支義診隊，預計以行腳方式，輪番將台灣各縣市走完；依循著每月出隊一兩次的模式，如今計畫邁入第六年，已完成了屏東、台東、外島等地的全境巡迴，篩檢人次達四十萬。這周末，要為馬祖列嶼的慢性病毒肝炎患者抽血篩檢肝功能、癌症指數、病毒量；肝基會亦自台北運來可攜式超音波機具，幾位固定班底的肝膽腸胃專科醫師，則替帶原B肝或C肝的島民現場做腹部超音波檢查。

第一日，檢查站先設連江縣立醫院——也是列嶼上唯一的一間。或許數月來宣傳得透徹，南竿據點報名民眾便近三百人。隔日清早，他們陸續來到，很快便在抽血櫃檯前排了一行伍。接著，聆聽衛教、等著入診間做超音波，一時間，大廳擠滿群眾，氣氛如園遊會般熱鬧。我好奇，本地居民如何得知這消息？面目黧黑的阿嬤欣快回答，「馬祖日報登的啊！」

小島環海，是以列嶼間註定水路相銜，不少公嬤迢迢自東莒西莒，一早搭俗稱小白船的「馬祖之星」從海的另一端過來。惦念著船程，公嬤不時催促，「好了嗎？下午有船班要回去呢！」他們開口便是閩東閩北語系，比台灣常聽的閩南話更滑溜，音節婉轉，不留神時呼嚕一聲便過。這方言，從台灣來的我們不識，衛生局的年輕員工都應答如流——他們是在地馬祖人，出外讀大學後又紛紛回家。解嚴後，戰地不再多所限制，再加上社區意識抬頭，近來，許多離鄉青年願意回馬祖服務了。

但別看馬祖地處偏遠，就疑心島民健康概念不足。幾日來，我為他們完足的定期篩檢觀念及肝炎常識感到驚訝。出身衛星島群的民眾告訴我，他們有時會到北竿島上的衛生所去追蹤——和連江縣立醫院一樣，此處也配有令台灣醫療人員驚豔的高階超音波。

第三日清早，我們搭船前往北竿進行篩檢，實際進入衛生所後，才發現這真是個五臟俱全之處，除了超音波，這裡更有眼科、耳鼻喉科的檢查設備，中醫部的諸多方劑，及各式復健器材，甚至走廊尾端，亦設有病房一間，是個足以擔當一線醫療重任的所在。各科醫師則自台灣前來，公布欄上，貼有排定支援的日程表，只偶爾，支援行動仍會受海島多變的天候影響，被霧或風浪不時翻覆作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