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湯名潔

「鵝寶，妳知道媽媽愛妳嗎？」

「……知道。」

聽到女兒的回答，我稍稍安了心。這個乍聽有點莫名其妙的問題，並非興之所至，而是真的擔心，在歷經無數次嚴厲管教和高標準要求，其間還夾帶了媽媽盛怒之下的口不擇言，孩子會不會以為，媽媽沒有那麼愛她了？

自認不是虎媽，但我可能是個嚴母；自認不愛囉唆，但我其實總在叼念。

「謹──慎！」

「東西要物歸原位，我看到家裡很亂就容易生氣！」

「現在開始準備出門，收玩具、上廁所、帶水杯，動作迅、速、確、實！」

「事不過三！同樣的錯誤只能犯三次。」

「妳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嗎？去小房間裡想一想，想好再出來跟我說。」

……

並非滿心希冀女兒未來有什麼成就，所以故意化身為在孩子背上刺字的岳母型媽媽。我只是忠實地做自己，誠實地表達心中的喜惡和期待，打著「管教」的大旗，用力譴責讓我感到困擾不耐的舉措，然後才在事後擔心，對一個四歲小童而言，這樣的要求是否強人所難？

「不必覺得愧疚啦，盡力就好。」熟識的朋友安慰我，親友間也沒人覺得有問題，反倒多是讚賞與認同，認為孩子跟媽媽在一起的時候，表現出她最好的樣子。只是，再駑鈍的心思，也會注意到孩子時而灰黯時而不服的表情，以及想要投入母親懷抱時卻似乎帶點遲疑的態度。

「鵝寶，妳知道媽媽愛妳嗎？」

「……知道。」

睡前，一個簡單的問題，打開了一扇窗。女兒有些驚訝，繼而有點竊喜，一把搶過我正在閱讀的教養書，雖然她看不懂，但似乎讀出了媽媽的心思──妳才不是在說「我愛妳」，而是在講「對不起」！

與年幼子女之間的相處，最讓人放鬆的是，無論父母做錯了什麼，只要願意釋出一點點悔意，孩子就一秒鐘也不願意耽擱地立刻和好。那一天，孩子用大大的擁抱接受了我的道歉，從那一天起，我也開始時時提醒自己，再怎麼名正言順的「管教」，都不能讓「愛」失了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