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禎苓

直到現在，新竹市的市區指的是東門城為中心輻輳出的區域。

東門城圓環散出放射狀的街道，一路銜接火車站，一路延伸到影像博物館、市政府；一路朝東門市場、中央市場、城隍廟，再過去便是北門街。只要沿著這幾條路行步，絕對能感受到上一世紀的風華，因為街道設計是日治時代奠定的。

相較於清朝以城隍廟為中心，東西南北各設城門，但乖隔近百年，當日本政府接手時，城門、牆垣多數已損毀，他們廢去毀壞的區段，僅保留東門城，並以東門城為市中心，重畫街廓。

東門城歷經清朝、日治，一逕來到戰後，浩浩挺立兩百多年，舊時沒有水泥，砌牆選用泥土，長時間風吹日晒雨淋，多少有毀損。為了避免古蹟崩塌，民國五十八年（西元一九六九年），新竹縣政府（當時新竹市隸屬新竹縣）決定措手修整。但是，東門城為國定古蹟，修整豈能馬虎隨便，那不只要有高超手藝，還必須曉得清朝建築結構。縣政府在民間尋找師傅，找啊找啊，找到昆仔這裡來，據說全新竹只剩下昆仔擁有這般技術了。

開工當天，縣政府專門處理古蹟維護的專員來了，他與昆仔仔仔細細商討修整進程，另雇一名師傅來協助昆仔，畢竟這項重大工程只有昆仔一人能執行。

昆仔也是有備而來，他確定接下工程之後，每天騎自行車到東門城，就著城門畫草圖，那張張草圖細細描繪著東門城的屋簷、城牒、木頭式樣等等。他指指草圖，對那個專員詳細說明，該用什麼材料、該怎麼修復。專員見到昆仔如此認真，也全權相信與協助。

每一天專員都會來監工，他在昆仔動作之前，拍下東門城原樣，各個角度、遠鏡頭、特寫，厚厚一疊照片供昆仔參照，然後昆仔按著照片與草圖，逐一拆卸磚瓦，糊上水泥，再把原始的磚瓦砌回去。部分已經蠹壞的木頭，他請託師傅找到與原件相同、高度相似的木塊，重新雕刻上一模一樣的式樣。

修復是一小區一小區地做，這個月修屋簷右半邊，修好再換中間，再換左半邊。昆仔的工極細，都說慢工出細活，這個修復工程費時一年。

這是東門城在戰後第一次修復，迄今依然完好。

直到民國八十八年，東門城重新整飭，打造成新竹之心，工人開挖時，赫然發現埋在地底下的橋墩基座，基座與東門城同歲，都緣起於十八世紀的清朝。這座橋跨過護城河，銜接起城內城外，為迎春橋。舊時模樣才又翻出，受人注意。

現在啊，每次昆仔的家人經過東門城，總會告訴後輩子孫，那是你阿公獨自修復完成的喔！就彷彿東門城不再只是新竹人的，還是昆仔一家人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