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遊俠

好一陣子沒遇到鄰居邱媽媽了。每回經過後巷那一片老舊房舍，總不難看見她在自家門前踱步，孤老的身影隱約散發著一抹悠閒的氣味，也因著這氛圍，讓我對她的獨居多了一分安心。

去年，只要碰見邱媽媽，她必抓著我不斷訴苦，說腰椎沒來由地疼痛，到處求醫不見好轉。身體老化帶來的疼痛，似乎是多數老人家必經的歷程，像老爸雖日日勤於運動，仍遭遇不可逆的退化，再回不到往日手腳靈活的模樣，也只能勸慰他，努力維持現有狀況便是最大的進步。只是，邱媽媽比老爸年輕了許多，退化似嫌太早，擔心她或有暗疾上身，只能力勸她務必儘早就醫求解。

邱媽媽早年勤於在宅後院子種植時蔬，且不時騎單車運動，身軀雖然嬌小卻十分結實，是婆婆媽媽圈裡的健康模範生。曾幾何時，菜園已荒蕪，單車不見蹤影，步履也漸顯蹣跚，歲月讓她的身體悄悄起了變化，但至少，笑容仍是臉上皺紋的好鄰居。

喪偶後的她，膝下原有一子一女可盡孝道。女兒住在附近，可就近照料；兒子雖遠在高雄，逢年過節猶不辭舟車勞頓，專程南下團聚，想必十分看重天倫之樂。幾年前，女兒去了大陸發展，日常生活少了子女面對面的噓寒問暖，未知邱媽媽的心境轉折，唯泰半見著她依然笑臉迎人，讓人忍不住在心中為她按讚。

有一陣子，突然不見邱媽媽的身影，沒多久，卻見紅色鐵門被貼上了斷電斷水的通知，是搬去與兒子同住嗎？狐疑多日，有天，終於見到她出現在附近的小廣場，我快步走上前打招呼，才發現，她正愜意地享用著水果。

問邱媽媽前陣子去哪了？原來，她去兒子家住了幾個月，但實在不習慣被拘囿於高高的樓房裡，最後還是決定回到殘破但自在的老巢。她指著眼前的幾棵老樹與荒廢的菜園說：「你看這一片綠，多美啊！我看了就舒服。」

那脊椎好些了嗎？她苦笑道：「傻孩子，怎麼會好？就三不五時去復健，沒變差就是好啊！」看來，她已能坦然接受衰老，與尚可承受的病痛和平共處，我對她的轉念備感欣慰。

邱媽媽守住的眼前這一片綠，老實說，並無特別景致；但暮年餘暉襯托下的風景，卻是她心中的一片淨土，活在當下，就是她最美的日子。

祝福她，日日自在又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