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愛玲

中央公園的外圍，有一個小而美的老樹公園。

每天晨曦初綻，大地從沉睡中漸漸甦醒時，一位皮膚長時間被太陽親吻得黝黑發亮，頂著近乎光頭的短髮，慈祥的臉上掛著永恆的微笑，自稱「公園柯P」的男子，將一台綁著掃把、夾子、耙子、垃圾袋等清潔工具的機車，停放公園一隅，開始不疾不徐地清掃起公園的落葉，整理周邊凌亂的垃圾，澆灌綠意盎然的植栽。

工作告一段落後，他從機車置物箱中變魔術似地取出零嘴，或是前一天從餐廳帶回的剩食，移步向榕樹底下的石凳走去。瞬間，隨主人來公園運動的毛小孩們聞到香味（抑或眼睛的餘光一直關注男子的一舉一動？），歡快地衝向榕樹將他團團圍住，津津有味地啃食起零嘴。

常人觀念中，清潔工作通常是因為無一技之長、工作難找，迫不得已才屈就。「公園柯P」則不然，子女已成家立業，小有成就，自己領有一份令人稱羨的退休金，卻選擇退而不休。

有段時間，公園裡常有身強力壯的街友聚集鬧事，整天在此抽菸、喝酒，弄得烏煙瘴氣，不但遊樂設施上失去了孩子們天真活潑的身影，運動、遛狗的民眾也避而遠之。見此情景，他決定自掏腰包，買來飲食供街友享用，並安撫他們的情緒。

之後，他常藉口自己有事在身或身體不適，需要找人代班，自己在一旁靜靜觀看或指導，甚至會將當日所得提前發放給他們，以解燃眉之急。等街友逐漸習慣熟稔，並意識到憑自己的勞動照樣可以自食其力後，再轉介他們其他的清潔工作，重拾尊嚴與工作的成就感。

一段時間後，老樹公園恢復了往日的祥和與生氣，榕樹下的民眾又開始陸續聚集，悠閒話家常，草地上重現毛小孩奔跑的畫面，遊樂設施上空又飄蕩著孩子們的歡聲笑語。

某天，我刻意在清晨來到老樹公園，感謝他的付出。他輕描淡寫地指指頭頂上蓊鬱青翠的榕樹，掛著招牌笑容說：「我只不過是發揚榕樹精神，守護鄰居結好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