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梁東屏（東南亞問題專家）

印尼總統佐科威10月20日下午在位於首都雅加達的人民協商會議大廈宣誓就職，正式展開連任的5年任期。佐科威是在今年4月17日舉行的總統大選中，以55.5%得票率擊敗得票率44.5%的前獨裁者蘇哈托女婿普拉伯沃，成功獲得連任。

由於近期以來印尼局勢相對不穩，發生多次大規模街頭示威，政治、法律及安全統籌部長韋蘭托更於上周驚傳遇刺，印尼保安當局不敢怠慢，共派出3萬1千名安全人員嚴陣以待，確保宣誓典禮順利舉行。

只不過，就職典禮是否能順利舉行還算事小，真正嚴重的是，印尼精英階層正推動修改憲法，而且成功機率不小，最終可能導致印尼停止總統直選。這將是自1998年蘇哈托政府倒台以來，對印尼民主的最關鍵考驗。

印尼係於2004年首度舉行總統直選，由退役陸軍將領尤都約諾當選，之後連任一次直至2014年。尤都約諾出身高級將領，當然屬於傳統的精英階層（印尼首任總統蘇卡諾及次任總統蘇哈托均為高級將領，前者在位22年，後者更長達32年）。

但2014年大選由庶民出身的佐科威脫穎而出，擊敗屬於精英階層的普拉伯沃，創下首度由非精英階層出任總統的紀錄。普拉伯沃在本次大選再度出馬挑戰佐科威但再嘗敗績，選舉過後普拉伯沃曾有很長一段時間不願承認失敗，雖然最後終於低頭，但也埋下精英階層企圖藉由修憲反轉印尼民主發展的因子。

2014年以前，印尼奉行的是間接選舉，總統、副總統是由最高立法機構人民協商會議議員投票選出，因此其中操弄空間甚大，譬如說1999年7月，蘇卡諾長女梅嘉娃蒂所領導的鬥爭派民主黨，以33.74%的選票贏得議會選舉，成為印尼第一大黨。但在總統選舉方面，小黨領袖瓦希德卻靠著巧妙的合縱連橫，以及印尼人當時還不太能接受女性出任總統的情況下，在人民協商會議的投票中擊敗梅嘉娃蒂。梅嘉娃蒂也只有忍辱含淚出任副總統。

諷刺的是，此次印尼政治精英加速推動憲法改革，領軍者雖為蘇哈托時代的政治掮客，但卻獲得梅嘉娃蒂鼎力支持。據了解，組成審議憲法修正案委員會的計畫，已經在印尼國會中獲得一致支持。至關重要的是，國會中的4大政黨：梅嘉娃蒂所領導的鬥爭派民主黨、戈爾卡黨、民主國民黨和普拉伯沃領導的大印尼運動黨已經攜手合作，將推動憲法的「全面修正」。印尼政治觀察家指出，佐科威當年的崛起確實得力於梅嘉娃蒂的支持，他本人也一直抱持與鬥爭派民主黨合作的態度，但梅嘉娃蒂顯然不滿足於自己無法全面掌控佐科威。

除了選舉總統的權力，印尼政治精英還打算修憲恢復人民協商會議制定「國家政策綱領」的權力。如所周知，蘇哈托之所以能在印尼執政32年同時牢牢掌控政權，靠的就是有權委任並控制人民協商議會的大多數成員。如今印尼國會考慮恢復「國家政策綱領」和結束總統直選，等於事實上把權力交回給傳統的政治精英，因為他們所控制的政黨主導了立法機關。現在，印尼國會的領袖也開始推波助瀾。他們指出，「國家政策綱領」將能確保制定政策時有更強凝聚力和連續性。鬥爭派民主黨高級成員、國會副議長艾哈邁德就表示，這些變化將確保國家發展路線不會因為新總統或新執政黨的好惡而受到破壞。人民協商議會議長班邦也在接受《羅盤報》訪問時指出，2019年總統選舉導致印尼急遽分化，因此應該改由國會來主導。班邦是蘇哈托的政治機器、國會第二大黨戈爾卡黨的成員。他說，「總統直選複雜而且昂貴。為什麼不（把權力）還給人民協商議會？」

印尼憲法專家、總部設在雅加達的法律與政策研究中心創始人比維特里則指出，如果面對全民投票，政黨「大佬」所屬意的候選人（指類似普拉伯沃這樣的政治精英）無法贏得支持，「因此，他們正試圖篡奪人民的選舉權並控制選舉」。位於雅加達的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政治分析員費南德茲也表示，「擬議中的憲法改革將鞏固「『寡頭』的統治權，這將是印尼民主的挫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