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一忠

年過耳順重回故里，古厝已被拆除，改建成一座堤防公園，記憶中的黑瓦、紅磚道、泥巴地、草皮、桑椹樹已消失，一片蕭瑟孤寂的氣氛。

年少時歡樂自得，坐在橋頭河畔，觀看魚兒水中游；天色微明走路上學，黃昏日落漫步回家，踽踽獨行於圳道旁。如今門前的嘉南大圳，洶湧澎湃不再，昔日戲水的堤防加蓋，景觀木椅成了居民休憩之所，小徑舖上水泥樁，兩岸垂柳綠蔭，如鬧市中的淨土，獨坐岸邊涼亭，清風徐徐吹送，聞著淡淡青草香，往事浮現腦海，倍覺惆悵。

昔日老舊殘破的矮房，擠著一家七口，狹窄的紅磚路，以煤渣舖地防潮；高座的煤球爐，必須每天燒火，提供全家熱水之用，還可烘烤番薯；老式的茅坑，燈光昏暗；木板搭建的和室，讓家人依偎溫暖；牆角擺放一台黑白電視，是生活唯一的奢侈品。

家中沒有書桌，只能蹲踞床上寫字；洗澡共用一盆水，以水晶肥皂清潔，待最後沖洗時，水面覆蓋一層雪花，兄弟常為此爭吵不休，想來不禁莞爾。

屋旁雜草叢生，攀爬籬笆的藤蔓，必須隨時修剪；種上幾株絲瓜，空地豢養雞鴨，好一副農家景象。每逢梅雨季節，屋頂滴答滴水，地面泥濘不堪，颱風來襲雨勢傾盆，全家捲縮在鐵床上舖，度過驚恐夜的情景，至今仍印象深刻。

離家數十載，「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偶返故居懷舊，滄海桑田人事全非，站在河邊憶念往事，只覺得故鄉的風特別黏膩，彷彿帶著蒼涼感傷。

風吹走年少輕狂，卻留下淡淡思鄉愁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