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福成

夏夜裡最美的事兒，就是到路口侍涼風了。

說來有歧義，該是涼風侍人啊，怎麼還侍涼風呢？

這就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故事，一江水有一江水的風流了。

上點歲數的人都知道，夏天的風就是這麼奇怪，天愈熱，你愈是盼它，它愈是不來，得用心好生侍候著，念咒，瞎嘟嚷，望天哀嘆，都行，慢慢地等著它來。

你聽，嘩嘩的，你看，樹梢動了，有一絲，一絲絲風吹來，人就開始高興了，來風了，來風了，還不敢大聲咋呼，怕聲音大了，把它給嚇跑了。

以前，農村人家裡都沒有空調冷氣，電風扇也少，有也不管用，吹的都是熱風。

說起電風扇，我爹還鬧過個笑話。

那笑話是，我家剛買了個吊扇，他老人家說，見人家開電風扇時都是關上門關上窗戶的，那樣才涼快。

於是，他把所有的門窗都給關上，打開電風扇，我和媽媽、哥哥就靜待奇跡。沒大會兒，一家人都汗流浹背；再過一會兒，爹也受不了了，抬頭看看呼呼轉的風扇，懷疑是買到假的了。

他老人家哪知道，人家把門窗都關上，開的哪是風扇啊，是空調。那時候，跟他說空調，斷然是不知道啥玩意兒的。

如今空調在農村也普及了，但農村人還是習慣到路口侍涼風。

上了年紀的人都說，空調那玩意兒不是個好東西，傷人，不能吹，一吹就腿疼腰疼胳膊疼，還是不如自然風好，熱點歸熱點，落不下毛病，不傷人啊。

農村人在路口侍涼風，很不講究。

男人都光著膀子，找個牆角跟，把鞋一脫，墊在腚底下，說著古今中外大小事；女人們呢，就湊在一起咬耳朵，一直拉到夜深了天涼了，哈欠連天了，才肯回家。

農村的夜，好像愈晚愈風才大，一陣一陣，吹過莊稼地，吹過小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