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祈 致力京劇現代化

郭士榛 |2019.0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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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劇《四郎探母》因 為楊四郎「叛國」,兩 岸皆禁。圖/國光劇團提供
圖/國光劇團提供

文/郭士榛

國光劇團藝術總監王安祈在小學5年級時就立定志向,要為傳統藝術的京劇打造出創新現代化的風格,為了實踐這項使命,王安祈喜歡上中國文學,鑽研中國戲曲,讓自己務必考上台大中文系,逐步達成自己的人生目標……

一般5歲小孩,只要滿足吃喝拉撒睡,大概就沒啥煩惱了,可是王安祈和別的孩子不同,她經常隨母親進戲院看戲,終日浸淫在京劇唱念作打的美好藝術氛圍中。「我喜歡京劇應是來自胎教,娘胎中就聽慣了西皮二黃。出生後,京劇可說是我的搖籃曲。」

王安祈開心說著自己熱愛京劇的始源,也料想不到這個現代小孩,此生真的一直走在喜歡傳統戲劇、命運和京劇合而為一的路上,不但見證台灣京劇的興衰轉折,聽戲的年齡也和生命年齡一樣長。

興趣和性格皆受影響

說起話來細膩柔軟的王安祈認為,自己性格多愁善感,可能源於5歲時爸爸買了一套《羅成叫關》的唱片,「我在那個年紀,就從唱片中聽出了英雄末路、人間常有悲愴無奈的時刻。」她常自嘲小時候如果聽的是搖滾樂的話,可能個性會開朗也開心些。

「當時軍中劇團興盛,小陸光、小大鵬、小海光……像是朱陸豪、吳興國等人,大概都是和自己同一年代的人。」王安祈回憶,朱陸豪剛出來演戲時只有十幾歲,自己也才9歲,每個周末,她都開心的坐在台下看著偶像演戲,童年時光非常的幸福。

王安祈是家中獨生女,個性內向而膽小,可是讀書時和同學間關係很好,唯一不同是同學們的興趣她都不喜歡。「那個時代,同學們喜歡聽美軍電台,還可以打電話進去點播當時的英文流行歌曲。可是我的興趣卻是獨沽一味,就是喜歡聽京劇,或是聽中國古典的地方戲曲、黃梅調曲、相聲、京韻大鼓或是彈詞,同學都覺得我好奇怪。」

同學憤而離席啟思辨

王安祈內心覺得:不公平,為什麼那麼好看好聽的中國戲曲藝術,卻不被同學接受?內心覺得寂寞的王安祈,很想邀好朋友一起去國軍文藝中心看戲,沒想到第一次邀同學們去看戲,他們居然看到中途就氣憤離席。「我驚嚇的追出去問原因。」同學們覺得,整個戲的肢體表演,或是演唱都還蠻好看的,但故事情節很不合常理,令他們很生氣。

像是《趙氏孤兒》,為了救一個忠臣的後代,居然把自己小孩摔死,這些故事和自己的生活經驗完全脫節。「雖然當時年紀小,但我內心就很清楚,也開始反省,為什麼京劇藝術不能被更多同儕接受?不是表演方式、布景、虛擬寫意的身段不好看,問題是出在劇本故事題材、情節的內容思想,都是古代人的價值觀,非現代人的生活理念。」

王安祈當下領悟,若要京劇的劇本故事讓現代人接受,故事內容必須要有矛盾,要有掙扎。「中國戲曲若要和時代潮流相互呼應,不是要增加布景,不是要進到現代劇場,不是穿插幾句現代人的笑話,而是劇情的情感、思想變化要和現代人的生活接軌,讓現代人接受。」

兒時早慧定一生志向

當王安祈對「戲曲現代化」有了具體的定義,當下也認定了自己一生的使命感──京劇絕不可以在自己這一輩就斷絕傳承。

小五許下的志向,讓王安祈毫不猶豫的考進台大中文系,鑽研文學中的詩、詞、曲、戲、小說……「大學讀得很開心,為想多讀些文學類知識,於是就接著讀了台大碩士、博士班,研究的主題便是崑曲。」兩岸開放後,王安祈看到大陸職業崑劇團的高水準表演,更加了解崑劇和京劇是一脈相傳的,也清楚看見京劇到崑曲的傳承和發展。

「我常說自己有兩個情人,京劇是指腹為婚的情人,娘胎中帶出來的。長大後看到大陸崑劇團來台演出,當時已經37歲,覺得崑曲是自己中年的外遇。這兩個情人,憑良心說,一樣的好,兩者都不能拋棄。」王安祈表示,這個念頭如今就表現在自己的創作裡,常把京劇的戲劇性,和崑曲很內在的抒情結合一起。編劇的時候,就像把這兩者同時擁抱在懷,覺得自己很幸福。

醞釀半生出手皆不凡

王安祈認為,她30年來有幸能與理念相同的藝術家密切合作,才能做出一點成績。最初開始編劇,和郭小莊「雅音小集」結合,完全是緣分。「我記得很清楚,民國74年6月1號,下午博士論文剛考試通過,晚上回到家8點多,家裡的門鈴響了,打開門,郭小莊就站在門口,感覺很奇特。至今畫面都還很清晰的留在腦內。」

郭小莊很著急的表示,「雅音小集」新戲《孔雀東南飛》,8月要在國父紀念館演出。票都快賣完了,但編劇生病住院,無法修改劇本。郭小莊很大膽想找年輕人來做這件事情。

「她希望我能接下這個劇本,在很短的時間內完成它。當時自己內心很驚慌,但是知道那是一種挑戰,一定要接。因為自己5歲就開始關注這個問題,而這是創新劇本的好機會,和我小五時許下的戲曲現代化心願不謀而合,是相通的。」在危機感及使命感的催促下,王安祈勇敢接下這個挑戰,許諾要將這麼美好的藝術推薦給年輕觀眾。

「在接這個編劇的同時,朱陸豪也來找我,為陸光每年10月的軍中競賽戲要找年輕的編劇,編一些新的題材。自己雖然忙,但開心,終於可以開始著手戲曲現代化的工作。」優秀的戲曲藝術家都有同樣的心跳脈搏,就表示這一代的人都有一種覺醒。不論是創新戲,或是傳統舞台上的一桌二椅,重點是劇本一定要編出一個緊湊的敍事,將故事合情合理的說清楚。

王安祈說,「一桌二椅」是京劇的一種精神,但是也不能一直固守不改。因而王安祈2002年接任國光劇團藝術總監後,決定以團為品牌,以創作為手段,一步步打造她心目中「文學化」的現代京劇。

王安祈記憶猶新,2002年12月,去國光上班的第1天,就接到任務說:10天內要交出一齣新戲的規畫案,5月要在國家劇院演出,時間非常急迫。

王安祈慌亂之餘,想到自己有一齣《王熙鳳大鬧寧國府》是醞釀很久的戲,一直認為魏海敏可以演王熙鳳,是可以發揮演技的角色,此戲後來變成國光的招牌戲,只是2003年遇到SARS,5月國家劇院無法演出,直到10月轉到新舞臺演出,魏海敏收放自如的演技,不論到大陸或各地演出,都受到極大的肯定。

「在我心中,文學是永恆、普世的,而我不能看著我心愛的京劇沒落。我想用一齣齣戲去改變,去吸引更多觀眾,我沒有私心也不為捧誰,我在國光,是為京劇而來。」王安祈說,自己是很單純的人,一心只考慮如何打造國光的形象。

王安祈一直掌握著國光發展的兩個原則,一個是現代化,另一個是文學性。她積極推出文學戲改頭換面,不讓京劇變成一個政治工具,而是讓國光成為一個文學的創作團隊,而且能創作出一個又一個的文學精品。

戲曲 曾因各種理由遭禁

可以想像嗎?談情說愛的《西廂記》、程派名劇《鎖麟囊》;許多流傳百年的骨子老戲,如《四郎探母》、《野豬林》等劇,都曾因政治禁忌被迫封戲。國光劇團藝術總監王安祈7月再度策畫推出「再見禁戲」,希望在如今的時空下,跟舞台上的禁忌「再也不見」!

王安祈表示,「再見禁戲」有兩種意思,一是再現13年前曾演過的作品,二是藉由演出告別那段荒謬的時代,所以選了具有代表性、包含元、明、清代,以及台灣戒嚴時期遭禁的作品。

王安祈說,清末民初京劇藝術家程硯秋所寫的程派名劇《鎖麟囊》,在中國大陸因有貧家女接受富家女餽贈的劇情而被禁,程硯秋雖自行修改贈囊情節,可惜直到過世前都無法通過審查,成了他最大的遺憾。今年7月5日,程派青衣王耀星將在台北演出這齣經典劇作。

至於名劇《四郎探母》,則是因為楊四郎「叛國」,兩岸皆禁;尤其1950年代,台灣政府因擔心來台老兵聽了〈見母〉橋段會想起遠在中國的親人,嚴予禁演。後來劇作家在〈見母〉一場增加了91個字唱詞,增補四郎獻北方地理圖的情節,讓四郎的叛國反轉為「臥底」,才成功讓此劇解禁。

另外,如戲中有精采噴火特技的《李慧娘》,中國大陸係因「鬼戲」而禁,在台灣,此戲曾由名伶徐露根據錄音資料移植排演,以《紅梅閣》之名偷演,不久就被揭露是「匪戲」遭禁。王安祈說,這齣劇至今難得一見,主因是演出難度很高,旦角除得走魂步和旋風步,還得噴火演出,但7月7日,新生代旦角林庭瑜將首挑大梁。

至於家喻戶曉的愛情戲《西廂記》,在台灣曾被禁的理由也是匪戲,但演員偷龍轉鳳,在荀派《紅娘》中巧妙摻入張派的崔鶯鶯。7月12日國光劇團將重現當年情景,由劉海苑、陳長燕共同演出「荀中帶張」的《西廂記》。

7月12日,則由溫宇航主演曾被康熙皇帝頒令禁演的《長生殿》,此戲遭禁的理由是:在國喪期間演出,牴觸了當時的「限娛令」。可見禁戲歷史悠久,並非近代的產物。

另外,描寫林沖從80萬禁軍總教頭被逼上梁山的《野豬林》,也因是「匪戲」而遭到禁演,後來陸軍陸光劇團演員朱陸豪、吳興國,將劇名改為《林沖》後成功偷渡登台。7月13日《野豬林》由戴立吾、黃毅勇、林庭瑜演出,《夜奔》則由徐挺芳詮釋無處投靠的悲涼英雄。

「再見禁戲」在台灣戲曲中心大表演廳,從7月5日至14日止,共演出兩周六場。這一系列演出,完整呈現一部精選的「禁戲史」,既是對目前台灣言論自由環境的肯定,更展現對傳承京劇藝術幽深內涵的使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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