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與圖／琹川

花舞繽紛落在黛綠的山頭，是櫻紅遠去之後再次的騷動，緘靜的心湖難免起了漣漪，眼睛追隨著那朵朵綻放的雪白笑靨，飛旋於陽光中細雨裡，旋入深深又深深的夢境……

四月末到五月中旬是油桐花與螢火蟲交織的季節，記得之前常住的山城，每逢此時是社區年度盛大的慶典，居民開始興奮地以鮮花、竹編、木作等物，裝飾社區大門口及其他地方，在荷花池邊架設表演舞台，精心規畫活動節目。有一年舞台前還構築了曲水流觴，我們走過彎曲的小木橋朗誦詩歌，而台上則有舞蹈、彈琴、歌唱等各式才藝表演，當然由社區原住民組成的八部合音更是活動亮點！附近椰林大道上亦是熱鬧非凡，有跳蚤市場、居民手作美食、健康飲品、手工香皂等等，甚至還舉辦一戶一菜的大聚餐，或是富有人文氣息的茶席之邀約……

晚上登場的主角是螢火蟲，當然為了避免光害，社區中所有路燈早早就覆上紅色的玻璃紙了。只見傍晚的時候，出來觀螢的居民或外來的朋友們，成群或三兩正安靜的注視路邊草叢，或往蘭溪方向追尋那一閃一閃被流放人間的小星子。晚上的椰林大道有時還會放映電影，或舉辦生態、人文、藝術的講座等等。通常花蟲季為期大約兩個星期，之後就隨著桐花飄落，螢火漸稀而落幕了。

山村的花蟲季是天地間美好的禮讚，沒有人文刻意的慶祝活動，一派自然而安靜，偶爾鄰居上來喝茶談天，看重巒翠谷間簇簇綻放的桐花，自眼前鋪展至天涯。人踩著潔白的花毯，一陣風來紛紛飄落滿地滿身滿眼都是秀逸的花朵，彷彿一場花浴，滌洗過的身心清淨而芬芳，飄飄然恍惚自己是那朵隨風盪過千山的雪色桐花。

微涼的夜晚來臨，熄燈靜看滿園飛閃的螢火，悄悄穿梭於草叢花間，看著看著……頓覺周遭群樹逐漸圍攏過來，舉起山中小屋，穿越星月，沿著茉莉花香，我回到了兒時的老屋，門前靜靜飄飛的螢火蟲對我眨了眨眼，喔！原來你們還在這裡，一旁的小花園依舊。我輕輕躡足入屋，光線頓時亮了起來，欣喜母親仍在那裡，她抬頭對我露出一抹慈和的微笑，又繼續踩著達達的縫紉機修改她的衣服；父親也在呢！他依舊坐在店裡的桌子前一邊聽收音機一邊瞇起眼看報，兄弟姊妹從屋子裡跑了出來，我跟隨在後，我們玩踢罐子、捉迷藏，拿著竹編畚箕放在水溝裡堵水，然後提起畚箕，只見上面有好幾十條閃著銀光跳動的小魚兒……清澈的溝水，快樂的童年，潔淨的環境，安謐的歲月，真是令人懷念的美好年代。

樹上的黃嘴角鴞，吹口哨似的咕咕兩聲為一節奏，之後靜止五秒再次咕咕……如此不斷反覆吹奏著。夜漸深，閃爍的螢火已稀，親愛的T，我從夢裡醒來，或者我還在夢裡？而夢裡不知身是客呀！年年有花蟲季，年年看桐花飛雪流螢掌燈，天地榮枯自有其節奏。我的花蟲季從喧鬧而安靜，親愛的T，此時我正歇憩在休止符裡，像一隻垂掛的蛹，蓄積尋索展翅的能量與飛翔的天空……